第十六章
    陳筍筍撒潑打滾，“這破店誰願意待啊，風吹雨淋的，要不是看他沒爹沒娘啊，這條街上就咱們一家親戚了，我們哪裏至於大清早的就搬來這麼多家夥什過來這支攤，不都是怕他一個年輕雙兒在這受人欺負，他倒好，隻知道欺負自家人了！！”
    候渝咬著牙，“顛倒黑白！”
    周圍的商鋪夥計店主，路過的行人們，就連原本還急著要敢去另一條街送貨的貨郎都慢下腳步，皆看這邊的熱鬧。
    候三嬸也嚷嚷喊著“是啊，這就是個喪門星啊，他爹娘活著的時候，就他一個孩子，還是以後要嫁出去的雙兒，要不是他吵著鬧著要他爹娘給他準備厚厚多多的嫁妝，他爹娘何至於年紀輕輕就接二連三的撒手！！！”
    候三叔一屁股坐在地上，指著候渝罵，“這個克爹克娘的掃把星啊，可害死我那大哥大嫂了！”
    候渝被罵的眼淚直往下掉，雙肩顫抖，“你們，……你們太過分了！阿爹阿娘剛走，你們竟敢亂說！”
    陳筍筍趁機一推慧姨，又狠狠推了蒸籠，這下滿桌的蒸籠全部傾斜，包子“砰砰砰”的一個個的掉在地上。
    慧姨後知後覺的去接包子，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蒸籠連帶包子全都倒在地上，“這可是一袋麵粉的量啊！”
    這全部成本都要三百多文了！
    陳筍筍麵色一僵。
    候三嬸大喊大叫，“什麼賠錢，都是一家人！筍筍，收拾東西，準備回西街！”
    候三叔想去撿滿地包子，被候三嬸狠狠拽了一把，反應過來什麼，連忙幫忙將油鍋撤下來。
    候渝拿著掃把，橫在他們麵前，底下就是油鍋，“賠錢！”
    候三叔板著臉：“小渝，我可是你三叔！”
    “那這是什麼，三叔，你好好看看。”候渝冷著臉一指旁邊落了滿地的蒸籠包子，道：“三叔，為什麼要到我店門口過來鬧這一出！”
    候三叔道，“那都是陳筍筍……跟三叔三嬸哪有什麼關係。”
    候渝側頭不看他們，“那行，不賠錢也可以，叫陳筍筍在此處大喊，他陳筍筍克父克母克夫克命裏所有長輩——那今日這事就一筆勾銷。”
    長輩候三叔忍不住罵道，“你胡說什麼！這話也是能說的嗎！”
    候三嬸一聽到這話裏還扯到了她兒子，臉色就是一變，“候渝！不至於吧！”
    陳筍筍躲在他們倆後麵。
    候渝不說話，手顫抖的握著掃把柄往左右一撥拉，一根掃把枝恰巧掉進油鍋裏，呲啦呲啦的飆起了油星。
    “要不賠錢，要不他說話，要不留下這鍋油。”候渝冷聲，寸步不讓，“我摔你們麵盆，賠了錢，你們壞我十幾個蒸籠，這筆賬，得清算。”
    陳筍筍恨恨盯著候渝。
    候渝直視他，“陳筍筍，掏錢吧。”
    陳筍筍呸了口，“沒錢！”
    候三叔看著那掃把又要貼近油鍋，他握著鍋的兩邊手柄，被油星燙了好幾次，忍無可忍的放下油鍋，“回家！”
    候三嬸連忙去撿起麵團，塞進竹筐裏，狠狠拽了下陳筍筍，“趕緊走！”
    陳筍筍不敢逞強，快速跟上。
    他們走後，候渝將掃把往旁邊一丟，回到蒸籠旁，彎腰將一個個髒了的包子都撿起來先全部放進一個空了的蒸籠裏。
    慧姨過來幫忙，“那油鍋怎麼辦？”
    候渝遲鈍了一會，才回道，“不要了，你幫著倒了吧。”
    他一點也不想用他們家的東西。
    慧姨可惜的點頭，看看四周，人越來越多了，好奇古怪的目光接二連三的傳來，她小聲道：“那今天還做生意嗎？”
    包子都沒了。
    “算了，”候渝回神，打起精神道，“等一下直接煮麵吧。”
    慧姨點頭，“那這些包子……”
    候渝撿起一個包子，聽到這話，忍不住用力丟進蒸籠裏，“晚些時候再說吧。”
    一柱香之後，店門口打掃的幹幹淨淨，來的晚的人不知剛剛發生的那一幕，想吃包子的人往店裏探頭看了好一會才問，“有素包嗎？”
    “今日暫且沒有，”候渝擦了擦滿是麵粉的手，“要吃麵嗎，素麵五文，小碗素麵三文。”
    客人點頭，“小碗素麵。”
    待午時之後，店裏客人漸少，慧姨還在洗碗，候渝想起等一下江府就要派人過來取訂的包子了，淨了淨手就開始和麵。
    慧姨忙完之後，帶著今天在後院玩了許久的丫丫過來，“店主，我們先回去了。”
    候渝拿出五十文給她，“慢走。”
    半個時辰之後，五十個包子蒸好了。
    候渝坐在櫃台後算賬，四周寂靜，隻有街外人聲吵嚷，他忽的想起今日的事，抿了抿唇，眉眼俱是難過，眼淚“嘀”的一下打在算盤上。
    店外停下一輛馬車，鄭管事慢條斯理的看了眼四周，鼻下一聲輕嗤，然後才走進店裏。
    “叩”
    不緊不慢的一聲叩門聲。
    候渝抬頭，“您……包子已經蒸好了，我幫忙搬上車吧。”
    鄭管事笑眯眯道：“這，能否勞煩候店主幫忙將包子都送到江府，實在沒辦法，府裏今日太忙了，我也是本來要去南街采買的，百忙之中抽空來說一聲。”
    候渝很不情願，“可我店裏還有事要忙。”
    鄭管事拿出一貫錢放桌上，“您幫幫忙，幫幫忙，今日府裏太忙，無人招待您，請您到府裏之後，幫忙送到前院廚房。謝謝謝謝，先告辭了。”
    鄭管事交代完，麻溜的就走了。
    候渝收下錢，沒辦法又去尋昨天的那個車夫。
    車夫幫忙把蒸籠抬上車，好奇打聽：“昨天不是說不用車了嗎，江府會派人來取，怎麼又改主意了？”
    “剛剛府裏管事過來，說是忙。”
    車夫哦了聲，“原來如此。”
    到了江府側門，昨天那位侍女小珊早就等候多時，欣喜上前迎接，“候店主，隨我來吧。”
    她說著就挽袖子幫忙。
    候渝自然不好意思全部給她，一人拿著一個蒸籠走著。
    侍女小珊邊走邊帶著他往另一條路走，“昨天那是這幾日家主生辰宴臨時設的廚房，專門給在府外聘請來的幾位酒樓大廚施展，這邊請——”她往左側走去，接著道：“這邊才是江府的前院廚房。”
    候渝聽得雲裏霧裏。
    不過，越往前走就越多來去匆忙的小廝雜役，還有成群結隊的端著果盤經過的丫鬟們。
    小珊解釋道，“最近幾天江府上下是確實有些忙。”
    候渝放下心。
    忽的，他們前邊有一道女聲說，“你們倆個停下，這拿的都是什麼？”
    候渝二人被攔下。
    小珊看到來人，麵色微變，“書畫姐。”
    來人也是侍女打扮，不過身著一襲淺藍束腰裙，手上戴著銀鐲，模樣清秀，神色嚴肅，看這打扮說話，是江府裏的一等侍女。
    書畫上前，視線在候渝身上轉了幾圈，又盯著他們手裏的蒸籠，半晌之後才打開籠蓋看了眼，“這是什麼？”
    小珊將昨天雜役說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
    書畫嫌棄的皺了皺眉，“這麼大老遠的送過來，包子都冷了。”
    小珊低眉順眼，“這些不是給貴客們吃的，也沒什麼事。”
    書畫不在意的點頭，又盯著候渝道，“你看著有些眼熟，幾日前出過城嗎？”
    候渝想了想，點頭說是。
    書畫嘴角微勾，“那這樣吧，拿幾個包子，隨我到前麵領賞。”她瞪了一眼準備反對的小珊，繼續道，“你這包子不錯，走吧。”
    候渝一臉茫然的跟上幾步，“可是這……”
    書畫這才注意到他手裏也拿著一個蒸籠，便親自陪著二人去了一趟廚房。
    出了廚房之後，書畫徑直帶他們往前院方向走，在回廊裏走了許久，直到不遠處清晰傳來悅耳動聽的琴音和談笑聲。
    小珊表情緊張。
    書畫讓候渝二人先等在門外，她先進去。
    屋裏的談笑聲沒一會就低了許多，忽的，一聲不屑的聲音道：“你們主仆二人盡糊弄我們吧，這元寶鎮哪有人能美得何笙姐姐。”
    “前幾日她就這麼說了，我說你啊，你自己琴棋書畫不如何笙，便硬要找別的茬打壓何笙嗎。”
    “就是咯，你別這麼小氣，人家何笙什麼時候與你計較過。”
    幾人交談聲正熱鬧，忽的有人一摔茶盞，屋裏登時一靜。
    有女子氣急敗壞道，“什麼！給我等著！你們！”
    “嘩——”屋門一開，一樣貌打扮都格外嬌美的女子出來，看到候渝，一把抓著他的手腕，急匆匆的進了店裏。
    候渝手忙腳亂的端穩了手裏的幾個包子。
    一進屋裏，珠簾紗幔，熏香鮮花，侍女丫鬟。
    而桌旁圍坐著七八位衣著打扮皆是精致華麗的貴小姐們。
    “都看清楚了，這可比得過何笙！”女子指著候渝厲聲道，不悅的目光掃視一圈。
    屋裏的談笑霎時消失。
    而桌旁一正在拿著茶盞輕笑的貌美女子抬眸，原本不以為然的目光忽的一凝。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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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