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應昭這話，混沌反倒是從先前那消沉與迷惘之中恢複了過來，重新恢複了先前那張氣定神閑的假麵。
    “醒？”混沌的聲音沉沉，頗具意味地重複著應昭的話。
    “哼，”他忽地冷笑出聲，隨後又變作瘋狂的大笑，“嗬哈哈哈！”
    “一派胡言！”巨獸腥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應昭，沙啞與尖銳的聲音重疊，如魔音穿耳一般怒吼。
    “自古昆侖正統歸大荒，海內小人鳩占鵲巢，使我大荒靈脈斷絕千年。”饕餮與混沌一齊道，其聲恢恢，如同在誦念肅穆的上古祭詞。
    “今我輩欲重歸故裏，再掌神跡，何錯之有？”巨獸的長角倒映皎潔月光，在繁星之下映出森然冷光，仿佛兩柄長劍刺破天幕。
    巨獸仰頭長嘯，從背後伸出純白雙翅，同窮奇如出一轍。
    羽翼扇動，將身前土地盡數卷起，化作一條巨大的龍卷，灰黑的泥土夾雜著幹涸的血跡飛上天穹，其狀如極北荒漠突臨，幾乎將天邊的星月覆蓋。
    “列陣。”應昭立於風口，狂風將他的發絲吹起，他卻麵不改色，鎮定下令。
    金光乍現，將眾人圍攏聚集，嚴陣以待對抗沙暴。
    巨獸懸於空中，鱗甲漆黑如深淵，透著能將一切吞噬的惡與欲，翅膀潔白，若墮於地獄的天神再臨，於聖潔中帶來殺戮。
    “兵士，來——”巨獸的兩道重聲再響，穿透沙塵飄蕩於空中。
    話音未落，熊熊烈火再起，在狂風的吹鼓下愈演愈烈，火舌竄天，甚至能夠蔓延至海內眾人腳邊，攻訐金色大陣，蠶食生靈之魂。
    火光衝天，伴著劇烈的爆破聲，於扭曲的空氣中，無端有惡念生發。
    尖嘯突至，如同十八層地獄中受盡折磨的惡鬼從地底爬出一般，有無數的怨念從火中迸發，飛快地凝成各異的實體，如山似海，一眼望不見盡頭。
    應昭本欲抬手再召弱水，見此狀況，卻是漸而放手，麵色沉如瀚海。
    一旁的寧亦是麵露震驚，他張開五指，翠綠光芒凝作一柄長劍，劍鋒高舉於天，光華如流星般四散，落於戰場周遭，化作半透明的屏障，將內裏一切隔絕。
    “活人煉傀……”應昭眸中微動，聲音黯然而凝重，“大荒竟荒唐至此。”
    “荒唐？”巨獸嗤笑，“我倒要道海內迂腐，我大荒子民為心中宏願自願獻身，有何荒唐？”
    “破——”巨獸高聲傳揚命令，高低兩個聲線落於火海，眾生皆聽令，向海內軍隊衝來，萬千活人傀齊齊動作，竟是令大地都開始震動。
    鋪天的怨氣幾乎能變作實體，所到之處無業火點燃，成為悚然法印，將海內眾人困於陣中。
    寧與應昭默契對視，應昭持長雲飛身前行，如破竹之勢衝向巨獸，刀劍染上赫然金光，不可擋。寧使長劍點地，無數藤條自焦土之下蜿蜒而生，以身為引，將無業火遷移遠離，維護大陣，另有靈溪之水沿高樹之根流於此地，浩浩湯湯將火苗掐滅。
    大荒活人傀生於無業，活於無業，火海漸弱，其攻勢漸淡，給予海內喘息之機。
    “眾將士聽令，”寧立於陣前，以山神之力釋放無上威嚴，“列殺陣！”
    ……
    時過午夜，月行於中天。
    應昭仍在同巨獸纏鬥，長雲自行浮於空中，刀尖如雨點般刺向鱗甲，對方卻巋然不動，毫發無傷。
    饕餮長角高揚，屬於窮奇的白翅猛然扇動，帶起陣陣黑霧，又化作根根利刺，簌簌向應昭襲來。
    應昭後撤兩步，龍首一甩，全身鱗片翕張，屏障展開，將攻擊盡數阻擋、反彈。
    然而，正在屏障反彈之際，空中微風忽動，於細微處閃現獨屬於大荒之氣息。
    下一刻，應昭腳下黑洞忽現，攜著幾能將天邊雲彩吸入囊中的漩渦，險些將應昭龍尾吸進此間無底之洞。
    應昭橙黃眼眸中有慍怒一閃而過，隨後歸入平寂。
    獨屬於應龍一族的翅膀扇動，將他帶入高天，天邊雲海聚攏，流雲如浩瀚湖泊般湧動。
    “轟隆——”悶雷在耳邊炸響，比任何自然之物造就的聲響都要駭人。
    亮白閃電於應昭身後生發，照亮目之所及一切，其勢煌煌，威不可當。
    無數雷電接踵而至，仿佛擁有靈智一般，直指巨獸。
    雷電如雨，巨獸無法阻擋天地之象，一雙長角被寬如古木的閃電擊中，周身通電，鱗甲不複往日光澤。
    應龍身軀浮於雲端，龍鱗映照閃電，宛若上古神明降於塵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