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特辦處總部。
    寬大的辦公室裏，早晨的暖陽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照進房間，卻怎麼都暖不了其中冰冷的空氣。
    “你是怎麼回事？”一個飽含憤怒的女聲驟然響起，在梁上回蕩，久久不散，甚至能穿透那層厚厚的門板，在走廊上傳得老遠。
    女聲沒有停息，緊接著質問道：“你知道我們這一次投入了多少人嗎？”
    站在對麵那人並沒有立刻回答盛怒之下的女人，但在這種時候，回答或不回答，實則都是一樣的下場。
    “咣當”一聲傳來，緊接著又是一陣玻璃和瓷製器皿落地破碎的聲音，恐怕不必去看也能夠想見其中一片狼藉。
    “每個家族，”女聲氣的開始有些顫抖了，“南山境內幾乎每一個家族都派出了自己的精銳，就是為了幫助你，還有你手底下的那群廢物！”
    “好了，現在倒是好了，”女人笑得尖銳而諷刺，“全軍覆沒，連魂魄都不見一個，你告訴我，要如何交代？”
    “我……”站在下首的人終於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和上首之人有些相似的麵龐來，她語氣怯懦，甚至帶著些哭腔，“表姐，我很抱歉……”
    然而，她這話卻讓對方更加惱怒了，她猛地抬眼，一雙橙色的狐狸眼睛裏布滿了怒意，背後隱約生出糾結成股的靈氣，慢慢彙聚成九條尾巴的模樣。
    此人正是現任南山特辦處處長，同時也是九尾狐族組長蘇流月。
    蘇流月冷哼一聲，姣好的麵容被心頭湧動的慍怒占據，變得有些扭曲：“抱歉？抱歉有什麼用？”
    蘇流月一拍桌子，那厚重的桌子劇烈地震動了一下，甚至能夠聽到細微的斷裂聲。
    “你這一聲抱歉，就能換回因為你的決策失誤而折損的那麼多精銳嗎？”
    蘇流月痛心疾首，那雙極漂亮的眼睛裏噙滿了淚花：“我如今花了大功夫才把消息壓下去，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等那些家族知道了這些事，你我又會如何？”
    “你我雖已隔了三代，但終歸是近親，因而我當年才會保舉你做三處的處長，”蘇流月轉頭望向窗外，“可惜，你辜負了我的期望。”
    “苑曦，”她大約是累了，語氣也沒有那樣強烈了，隻是用雙手撐著桌沿，歎道，“這件事情過後，這個三處處長，你還是不要再當了，主動辭職吧，這樣對你我都好。”
    苑曦不可置信地看她，瞳孔震顫。她的嘴唇輕輕抖動著，良久才說出一句話來：“表、表姐，你說什麼？”
    蘇流月扭頭，淩厲的目光掃過對方：“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苑曦用摩挲的雙眼望著麵前這個女人，向前走了兩步，卻被滾落在地的瓶子絆倒，一下子跌倒。保養得當的手砸在地板上，被瓷器碎片紮破，鮮血流了一地。
    她卻顧不得這些了，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拖著受傷的手向前爬行兩步，停在在蘇流月的腳下。
    她仰頭，用極度卑微的話語請求道：“表姐，你當真要這樣絕情嗎？”
    她字字泣血，眼中有淚光流轉，仿佛已然看到了自己的結局：“你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一人頭上，可曾想過我之後會如何？那些老家夥有怎麼會放過我？”
    “更何況，”苑曦的眼睛通紅，帶著些不顧一切的放肆，“這一次的事情根本不是我一個人的過錯，總部的判斷本就和現實相差甚遠，要不是你們的輕敵，這次的損失又怎麼會這麼重？”
    蘇流月勾起嘴角，嗤笑一聲，猛地俯下身去，拽住苑曦的領口狠狠向上提起，幾乎是抵著她的額頭說道：“怎麼，難道你想要我和我的九尾狐族給你陪葬？”
    “我告訴你，這就是你作為三處處長的計劃失誤，辭職退位是你理應受到的懲罰，就算有人來尋仇，也是活該，怨不得旁人！”蘇流月的話那般刺耳，透露著某種瘋狂。
    她鬆開手，滿臉冷漠地立於高處：“退一萬步來說，哪怕沒有這一次的突發狀況，你以為自己就真的一點錯處都沒有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話畢，苑曦卻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神從害怕轉變成了心虛的閃躲。
    “那個令丘山的山神，是叫燎吧，”蘇流月緩緩道，“就在昨天夜裏，他直接聯係了總部，把你們在令丘山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地講了個清楚。”
    “苑曦啊苑曦，”蘇流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邊搖頭邊歎道，“我原本以為你不過是能力平庸罷了，可如今才發現，你竟是個徹頭徹尾的蠢才！”
    蘇流月闔上眼皮，遮蓋住一個過於明顯的白眼，嘴角微微上揚，顯得極為諷刺：“誰給你的膽子，敢去幹擾我們的降臨大計？”
    “你就不怕……被尊主降罪嗎，嗯？”
    此話一出，苑曦的臉瞬間煞白，她呆坐在冰冷的地磚上，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嘴中支支吾吾地念著些什麼，卻也聽不出個究竟。
    蘇流月見她這副樣子，心知對方已然被她的話嚇破了膽，便再度掛上了虛偽的微笑，湊近苑曦的耳邊道：“乖乖聽話，把罪過攬到自己身上，那樣的話，我還會保住你一條命，你的鵷雛族也會無憂。”
    “否則——”蘇流月沒有再說下去，但隻看苑曦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切便不言而喻。
    蘇流月的高跟鞋踩過滿是碎片的地磚，穩穩當當地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後。
    她沒有再看苑曦一眼，隻是漠然地按下了呼叫鈴。沒過多久，便有下屬敲門進入。
    “送客。”蘇流月淡然道。
    “是。”下屬不敢多問，隻規規矩矩地繞過地上的狼藉，將苑曦扶了出去，又另外安排人打掃辦公室。
    一切事情做完，蘇流月仰躺在椅子上，靜靜地享受著冬日暖陽的照射，原本逸散的靈力也收了回來，一派祥和。
    然而，下一刻，卻有急促的敲門聲將平靜打破。
    來人帶到了一個消息：靈山山神寧，還有那位應龍殿下，到達南山特辦處總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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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暖的會客廳裏，隻有古樸的紫砂壺茶杯碰撞桌麵的聲音回蕩。
    氣氛有些尷尬，但在座的三人卻都沒有打破沉默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有部下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在蘇流月的耳邊說了些什麼。
    蘇流月微笑點頭，揮手示意對方下去。
    “方才得了消息，”她的臉上帶著標準的笑，眼睛如盈盈秋水一般，“兩位帶回來的魂魄和各個家族的幸存者都安然無恙。”
    “哦？”木寧並不看對方的臉，隻是微微點頭，“那就好，這樣我們便也放心了。”
    身旁應昭一言不發，隻是暗自散發著強大的氣場，為木寧造勢。
    “既然是三處的擅自行動，那我們自然也不會苛責蘇處長，”木寧放下手中茶盞，淡淡道，“但您總要約束好手下人，像這次的事情，我們也不希望看到下一次了。”
    蘇流月連忙陪笑，態度在應昭漠然的注視下越發地恭敬了：“是，是，處裏已經收到了三處處長苑曦引咎辭職的報告，我代表南山特辦處，對此番應昭殿下和寧大人的遭遇深感抱歉。”
    她抬眼，一雙橙色眸子微微發亮。
    九尾狐最善魅術，身為族長的蘇流月更是其中翹楚，可她這術法在這二人麵前卻是失效了一般，皆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蘇流月心底暗暗腹誹，臉上卻仍是一副好說話的模樣：“我們特辦處一直秉持著團結互助的宗旨，也希望能夠和像應昭殿下這樣的強者再度達成合作，以共建一個和平山海社會。”
    應昭聽到這話，卻是笑了，他“砰”地一下放下茶杯，眼裏滿是冷意：“這樣冠冕堂皇的話便不必再說了，你我都很清楚曾經的恩怨，如今暫時休戰也就罷了，但若是你們不識相，本座也不介意再打一場。”
    他這話說得囂張，木寧聽了，連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好啦好啦，別說了，這樣對大家都不好。”
    應昭冷哼一聲，倒也真的不再言語。
    木寧便轉頭看向蘇流月，抱歉道：“蘇處長，對不住了，應昭殿下說話是直了些，我代他向您道歉。”
    都是人精，蘇流月哪裏看不出他們是在唱雙簧呢，但此刻她也隻得笑著打圓場道：“寧大人不必如此，這次的確是特辦處的過錯，合該我向您道歉才對。”
    推杯換盞、一通和睦的恭維過後，這一番交談終於在蘇流月和木寧的親切交談下結束了。
    ……
    木寧坐上自己車子的駕駛座，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渾身都鬆懈了下來。
    他舒展了一下身體，歎道：“真累啊——”
    應昭收起了原先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寵溺地牽住木寧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往後該會有一段消停日子了。”
    木寧閉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點頭應道：“嗯，那倒也是，雖說這群家夥還是不懷好意，但有了我們送過去的那些俘虜，他們可是有一陣子可忙活的，肯定是顧不上咱們這一邊了。”
    應昭見木寧有些不自在地轉動自己的脖子，便貼心地伸手過去給他按摩了兩下肩膀，修長的手指上還附著了些靈力，觸碰皮膚時帶著些溫熱，令木寧感到了十分的舒心。
    應昭一邊按，一邊提議道：“說起來，我們近來被這些瑣事困擾，倒是忘了件大事……”
    “嗯？”木寧偏過頭，帶著些疑問。
    “你的山神廟——”應昭提醒道，“還沒修呢。”
    “啊……”木寧這才想起還有這一茬，麵上有些驚訝，“我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無妨，”應昭卻是頗為鎮定，把木寧按回了椅子上接著按摩，“我早就答應過你了，等回了靈山，就幫你修。”
    木寧轉過頭，注視著麵前這個男人，不知怎的，心裏忽然騰起了一陣暖意。
    他側過身去，眼睛落在了應昭棱角分明的側臉上，隨後，輕輕地，落下一個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