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寧甩頭，又使勁地揉搓了一番自己的卷毛，過了好一會兒才將心裏那些雜亂無章的思緒清理了出去。
    木寧呼氣，終於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再度抬頭看應昭。
    然而，木寧卻對上了一雙複雜的眼神。
    “你……”應昭難得有些猶豫了，不過隨即，他便已下定決心，將心中懷疑脫口而出，“你是否也感覺到了？”
    應昭這話說得隱晦，可木寧卻已了然。
    木寧點頭。
    “看來，”見木寧心情沉重，應昭反倒是忽地輕笑起來，仿佛還有點愉悅，“不隻本座一人缺失了記憶。”
    雖然心裏覺得八九不離十了，但木寧仔仔細細地搜索了一番自己的記憶，卻並沒有找到太過明顯的不妥之處。
    木寧抬頭，詢問應昭：“可為什麼，我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記憶有斷層的痕跡呢？”
    應昭挑眉，耐心答道：“此事倒也不奇怪，本座能夠迅速知曉記憶的缺失，是因為那段日子於我而言距今不遠，本座近來又時常回憶，自然能從中發現不協調之處。”
    “而你——”應昭看向木寧，橙黃色的眸子裏帶上了一些不知緣起的感傷，“六百年的時光，已經足夠淡忘一切了。”
    “六百年……”木寧精準地抓住了這個時間點，心裏猛地跳了一下，狐疑看應昭，“你究竟知道些什麼，怎麼比我自己還清楚我的事情？”
    麵對木寧的質疑，應昭倒是十分坦率，直言道：“不過是一些猜測罷了，即便本座不說，你終有一天也會知道的。”
    說罷，應昭不再言語，隻是用他那雙特別的眼睛凝視了木寧片刻，隨後便再次揀起那本小說翻看起來。
    木寧低頭不語，有應昭的這兩句點撥，便已足夠他思考出許多東西了。
    不過……他們先前是在聊些什麼的來著？
    木寧眨巴著眼睛，回想了好一陣子，這才想起他們似乎是在商量令丘山山神祭的事情。
    這話題扯得可真夠遠的。木寧一陣腹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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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丘山山神祭定在臘月十五，而木寧接到邀請函時已是臘月十三的午後，時間如此緊迫，壓根就沒給木寧留下喘息的機會。
    也不知特辦處那群人是怎麼想的，剛把路禹他們送回去，便要把木寧拉到令丘山去折騰，他們倒也不嫌累。
    第二日，木寧開著車行駛在前往令丘山的路上，發現沿途處處張燈結彩，顯然是早早便作好了準備，要辦一場盛大的祭典。
    身為遊客，看到這樣熱鬧非凡的景象自然是開心的，但若身為另一個山頭的山神，木寧越看，便越覺著心酸——蝦仁豬心啊，不僅要把他誆來折騰，還要讓他看著令丘山的祭典眼紅。
    木寧長歎一口氣，默默地收回了左顧右盼的目光。不管如何豔羨，他既然選了這條路，就該要學會適應清冷的日子。
    何況，誰說他的靈山不好了，靈山如今也是個有些名氣的山頭了，隻不過跟他這個山神沒什麼關係，全靠勤勞的居民們自力更生而已。
    ……
    令丘山與靈山相距並不算遠，再加上直通令丘山的公路已經開通，滿打滿算路途也不過三四個小時的功夫。
    木寧從早晨出發，大半時間竟都用在了開出靈山那彎彎繞繞的山裏上，進入令丘山地界後卻用不了多少時間便已抵達了山嶺中心。由此可見，令丘山如今的開發已到達了何種地步。
    木寧停好了車，順著自己留在家中的一抹神識查看了一番靈山和應昭的情況，見靈山風平浪靜，應昭也頗為安分地待在村裏，便稍稍放下心來。
    木寧出發前，特意和小瞿如交代過，讓他代替木寧巡視一圈靈山，但恰好今日小瞿如的民宿裏住進了一批客人，負責接待的員工又正在休假，他一時半會兒是走不開了。
    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木寧又不是第一回離開靈山了，一兩天不巡視想來也無傷大雅。
    木寧收回視野，見周圍已有不少遊人聚集，心下再次感歎山神祭的規模。
    身處人類社會，大妖們行走期間大多都會收斂氣息以避免麻煩，木寧也並不例外。而且不同於其他妖怪們漏洞百出的幻化人形，他這副人類殼子已經披了二十幾年了，堪稱毫無破綻，若不是他在特辦處內部知名度有些高了，隻怕混在人群裏也不會被發現。
    可惜，木寧有心做個普通遊客，不懷好意的主辦方們卻是偏要給他特殊對待。
    木寧剛剛踏進令丘山的山門，還未來得及抬頭看一看這數十年間山中的變化，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便傳了過來：“木先生，歡迎歡迎啊。”
    木寧雙眉緊蹙，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者立於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