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在洛塔無聲的回應中，木寧的憤怒終於衝破了界限。
    可是他心裏知道，除卻麵前這個傀儡所代表的海外勢力外，他更該指責的是引狼入室的南山特辦處。
    說什麼阻遏災禍，說什麼互利共贏，說什麼一切都是為了整個南山，不論如何掩飾，用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來遮蓋，揭開那層偽善的畫皮一看，不過是用別人的血來暖自己罷了。
    犧牲一部分人換來的利，真的能算是利嗎？隻是巴掌沒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而已。
    然而，木寧此刻卻無能為力。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山神，所掌控的也隻有靈山這片小小的土地。而整個南山一係，共有“大小凡四十山，萬六千三百八十裏。”他這一座靈山，實在微不足道，也不足以擁有與掌控了整個南山的特辦處抗衡的力量。
    難道……真的隻能妥協了嗎？
    木寧無言望著腳下土地。
    六百年前的紛爭中，有太多妖獸隕落其中，以其鮮血為載體留下的怨念積累於此，時隔數百年仍未散去。
    都說人類是擅於算計同類的種族，可除卻人類，他們這些異族不也是如此嗎？
    靈山一直都是紮在特辦處心頭的一根刺，木寧從來都是知曉的。如今的特辦處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維護山海子民利益的鎮邪司了。他們有了雜念、有了欲望，想要擁有更多的信仰、更多的榮耀，想要上古洪荒的輝煌再現。
    木寧從不認同他們的理念。的確，從小小山神到滿天神佛，都以凡人信仰壯大自身。而如今，人間飛速發展，信仰神佛已不再是主流。
    順應自然方為上策，這樣淺顯的道理，卻有大批人依舊執迷不悟。
    木寧忽地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洛塔輕挑秀眉。
    木寧笑了一陣子，又垂眼歎惋。何為眾誌，何為人心，他算是徹徹底底地領略到了。
    那麼——木寧睜眼，張開右臂在空中緊緊一握，一片淺綠光暈在他的身側綻放。
    洛塔已然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身邊的肅殺之氣，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但隨後，她的腳下卻像是被粘住了一般，再也無法移動。
    如樹一般的僵硬自下而上蔓延，很快，洛塔便已動彈不得，隻餘下一張麵孔顯露此刻的驚恐。
    “在你們的眼裏，我隻是個小山神，”木寧一字一句道，“但你們卻不曾記得，我也是從屍山血海裏誕生的神明。”
    “我知道自己的力量無法與整個南山匹敵，但我要讓你們知道——不論是你們口中的天外來客，還是我的靈山，我、都、護、的、住！”
    話音未落，光芒大盛，大片爆發的靈力從木寧的手中起始，耀眼的輝光幾乎是在瞬間將整塊荒蕪的土地覆蓋。
    “不，不！”身處於風暴的中心，洛塔慌亂的聲音響起，其中的恐懼幾乎流溢在外。
    或許，留她一命可以與幕後的維奧再作一番交談，但木寧已然厭倦了這樣的周旋。
    未等她再做垂死掙紮，木寧眼神微動，虛影般的藤蔓從土地之中伸出，將那美麗的傀儡結結實實地捆作一團。隨後，恐怖的咀嚼聲在夜空中回蕩。
    片刻後，藤蔓散去，空無一物。
    木寧並未回頭，隻一步步地朝著山下走去。
    而在他身後，這片已經死寂了六百餘年的土地上，隱約有綠意正在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