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望著落下去的江南得意的笑還未從嘴角落下，伸出去的手便被突如其來的一劍齊齊砍斷。
    “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回蕩在街巷中，他們高舉著被砍斷的地方鮮血不斷噴湧而出，很快便形成一灘血泊。
    他們用極為憤恨的目光怒視著突然闖入的人，那一身鶴紋錦服低調又張揚。
    “你是何人！”
    胖子因疼痛雙眼布滿血絲大聲質問眼前的人，可那人連一個眼神都不屑在他身上停留，反而一個箭步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就狠狠砸向地麵。
    與他當初砸江南的動作如出一轍，不同的是隻一擊就足以讓他肝腸寸斷，頭破血流。
    二人之間的差距，顯而易見。
    地麵被砸出一個人形大坑，洛青楓踩在他的身上，臉上浮現出一抹森然的笑容，看上去如嗜血的野獸般令人毛骨悚然，嚇得蜷縮在角落的瘦子不敢動彈。
    “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我洛青楓的人不是他想動就能動的，若還有下一次，讓他仔細著點他的腦袋，說不定哪天就丟了！”
    “洛青楓，你就是傳聞中的那個瘋子！”
    瘦子詫異地喊出聲。
    “你身為蓮華宮之首，怎麼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洛青楓仿佛被戳中笑點，不僅一掃先前的陰霾之氣，還心情大好地將手中折扇擦著他的頭皮堪堪飛過。
    這突如其來的笑聲把那瘦子嚇得不輕，竟一時尿了褲子。
    “大逆不道？”
    “我連你們的皇帝陛下都敢殺，又豈會懼怕他一個小小太子。”
    說罷，洛青楓歪著腦袋反觀眼前這兩人才發現他們傷的並不算輕，那瘦子甚至已經被毀去樣貌。
    這臭小子倒是一點虧也不肯吃，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好徒弟。
    隻不過現如今在鬼市遭了難，那老家夥怕是又要喋喋不休的講個沒完……
    想到此處，他不願再在二人身上浪費時間縱身一躍跳向深潭，入水時濺起大片水花，在水中尋找不斷下沉的江南。
    幽暗的環境從而導致視野受限，但對如今的洛青楓而言根本構不成任何困擾。
    幾息之間，便在水中發現他的身影，一如當年那樣滿身傷痕。
    隻見他如同一個破布娃娃般不停地往下墜落，由於剛才的襲擊身上沒有一片完好的地方，不斷滲出的血刺痛了他的眼，這讓他有些後悔當初放任他下山。
    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把他關在山上，哪也不讓去。
    他眉頭微蹩，神色幾番變幻最終停在思慮之上，濃重如霧幾乎占據他整個心頭，最後還是無奈的搖搖頭一把將人攬入懷中。
    水中兩人相擁，二人的青絲也如同他們的命運般糾纏在一起，兩人靠的極近，近得甚至可以看清臉上微小的絨毛。
    他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細致入微的觀察一個人，在他的印象中江南還是當年那個懵懂的孩童。
    不知何時已經長成如今這副人神共憤的摸樣，他來不及細想，懷中之人傷勢極重不能再耽擱下去，二人遊至一半時潭底水流攢動，洛青楓反手將人往上推，自己則借力向下探個究竟。
    潭水越往下越變得刺骨，寒氣不斷侵入洛青楓的體內，可這樣的環境卻讓他整個人舒緩下來。
    底下黑漆漆一片讓人發覺不出有何異常，直到一股水流的襲來，那隱藏在潭底的巨大生物才顯露出自己的麵目。
    那是一條渾體通黑的巨龍，黑的與潭底完全融為一體，鎖鏈鎖住它的手腳與琵琶骨的部位禁錮它力量的使用。
    若不是它打算襲擊洛青楓，怕是根本不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赤色的龍眼在洛青楓腳下悄然睜開，宛如一座望不到底的深淵，豎條形的瞳孔牢牢鎖定上方的人。它挪動自己龐大的身軀將水流攪作一團向上打去，隨後一個擺尾發出響徹雲霄的龍鳴。
    龍鳴聲極具威懾力，震的鬼市連抖三下，驚地眾人以為是地龍翻身、天災將至。
    洛青楓側身避開水團察覺到它的用意，劍隨心動，讓聽雪勾著江南的衣角將其衝出水麵。
    自己則在出水後迅速捏出一道手決，數道冰棱從他身邊結起攻向水麵，緊接著整個水麵三尺之下皆化為冰層。
    龍在水底用自己碩大的身軀猛烈地撞擊冰麵，蓄力一擊破開冰層露出大半截龍身，漆黑的鱗片倒映在冰麵上，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他凝視著破冰而出的龐然大物，伸手接住下落的江南，攬住他的腰身懸於空中。
    而聽雪，他的佩劍就那般乖乖停靠在其身側，向著外界散發屬於自己的獨特鋒芒。
    洛青楓對上龍那深邃的眼眸，非但毫無懼意，甚至還像老友一般同它敘舊。
    “哎呀呀，這都十五年過去了，你怎麼還是黑得跟塊碳一樣啊。你不是同我說你是什麼上古神獸，但我聽說你那種可是金色龍鱗，還有一對金色的大翅膀呢。”
    “可就你現如今這副摸樣，說出去誰會信。還是，你想以此來誇大自己的身份，顯得有威懾力一點？”
    “……”
    “本座誇不誇大身份與你有何幹係，十五年過去了，你還是同那時一樣惹人生厭！”
    龍口出人言，嫌棄之意盡在不言中。
    洛青楓不動聲色地避開龍息，對其起了玩弄之心。
    “你們龍族不是向來不喜歡與人類有交流的嘛，現如今一直守在這鬼市做什麼，難不成這裏有什麼奇珍異寶嗎？”
    龍目光無意停留在他懷中抱著的少年身上，不自覺地歪了下腦袋，龍角上掛著的小金圈在燈光下散發著紅光。
    “本座守鬼市自然有本座的道理，倒是你，今日又打算來這殺什麼人了？”
    聞此，洛青楓用極冷的目光淡淡地掃視了它一眼，透過它回望以前。
    “話不要說的那麼難聽，我又不是什麼屠夫，況且我殺人有我自己的原則，從不胡亂殺人。”
    “胡說八道！”
    龍息再一次撲麵而來，明顯動了真氣。
    “你真當本座是三歲小孩說騙就騙，本座真不知道當年他到底礙著你什麼，你至於當著孩子的麵親手……親手殺了他的父親嗎！”
    他垂下眼睫目光毫無波動顯得極為鎮靜，但這鎮靜卻看得人心裏陡然生出一絲寒意。
    聽雪在他身邊按照一定的軌跡遊走，時不時磕著碰著周遭的一些建築不斷傳來滴落的水聲。
    “你現如今跟我提這些幹什麼，是又想同我打一架嗎，不過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我二人若是打起來，我可不敢保證你這鬼市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畢竟我瘋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威脅，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龍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心中有了怒火攪得潭中的水卷起數丈之高。
    它是處於三界之外的龍族最是能洞察人心，也最明白說什麼話最能戳人家的心窩肺管子。
    “洛青楓，你知道你為什麼總是孤家寡人一個嗎，是因為你從來就不肯去接受別人的好意，永遠隻喜歡將自己困在那小小的殼裏。”
    “你敢從裏麵出來嗎，你配得上他們對你的關心嗎，你不配，因為你根本就不敢去觸碰那些美好的東西！”
    “你以前不就沒守住嘛……”
    “閉嘴！”
    這些話像釘子似的一個字一個字牢牢釘在洛青楓的心上，把他從裏到外扒了個幹幹淨淨。
    他胸口明顯而徐緩地上下起伏，像是在調整呼吸，竭力避免怒氣的爆發。
    “如你所言，我確實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但至於你說的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根本毫無用處，以前不需要，現在不需要，以後也不會需要！”
    聽雪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手中，劍鋒直指龍那水汪汪的大眼，整個人散發出一股令人膽戰心驚的氣勢。
    “在下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那些美其名曰為你好，卻時時刻刻不再禁錮你的條條框框，所以在毀了那些東西之前，我並不介意違背天命來當一次屠龍勇士……”
    龍看得出他是認真的，也極有自知之明的噤了聲。
    它明白以自己如今不到三成的實力去挑釁眼前的人無異於螳臂擋車，就算能跟他拚個五五開，那這鬼市基本上也被夷為了平地。
    這世上討厭他的人不少，想取他性命的也不在少數，可他硬是憑借自己這一身本事將反對他的人打了個啞口無言。
    好在他對權勢不感興趣，不然這整個世界怕是都要臣服於他的淫威之下。
    先前那聲龍鳴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前來一探究竟，不出片刻斷牆邊便圍了烏泱泱的一片。
    最終，他們能看見的就剩扶著江南停在空中的一行人，至於那龍早在人們過來時就翻身再次隱匿於深潭之中。
    洛青楓這張臉在場的不少人都認識，其中一名穿著華麗的男子指著他發出驚呼。
    “哎呦，這人不是洛青楓那個瘋子嘛，哪陣風把他老人家吹這來啦！”
    話剛說出口，他立馬懊悔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洛青楓那瘋子記恨上，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
    “這不是宮主大人嘛，您今日怎麼有閑工夫來這鬼市鬥惡龍真是好生英勇哦，真是讓我們這些人無地自容了都。”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紛紛扶額回避視線拉遠與他的距離，生怕一個不小心被連帶責任，這招惹洛青楓這瘋子可是祖上倒了八輩子黴的大事，可不能馬虎了。
    洛青楓明白自己在外麵什麼名聲，翻手用外衣將懷中的人包裹起來遮住他的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這不是尚峰真人嘛，看來你們近日很閑啊，要不我改日上你們那坐坐？”
    看到這抹皎潔的笑那人慌亂極了，急得就差哭出來，趕忙賠笑解釋。
    “不不不，我們不閑，一點兒也不閑，就不勞您的大駕了！”
    “不閑？”
    洛青楓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笑容不再。
    “不閑還敢來管我的閑事！”
    四下無聲，唯獨有一人從人群中走出，不僅敢直麵與他還敢對他高聲嗬斥，這人就是先前與其對話的老人。
    鬼市的管事，張叔。
    “老夫當是誰那麼大的膽子在鬼市撒野，原來是你小子，打壞的東西這次打算怎麼賠？”
    “我來此是為救人，況且你那些東西也不是我砸的。冤有頭債有主，可別找到我的頭上來！”
    “哎呀呀，手滑了。”
    目光一轉，原先被他抱在懷中的人此時竟然以每秒兩米的速度向下墜落，誰都沒想到他竟然會鬆開手任由他掉下去。
    若不是張叔眼疾手快，江南怕是又要再落一次水。
    “你！”
    “這人我順手救了，至於這後麵的事我也就不奉陪了。”
    眾人見此，紛紛譴責他的無情。
    本來見他救人以為轉了性，現如今看來還是同以前一樣那般的冷血、無情！
    張叔雙手接住下落的少年，如獲至寶般小心護在懷中，激動的心情難以平複。
    見人無恙，洛青楓一躍來到先前的青楓真人身旁，熟絡地搭上他的肩輕聲道：“好戲也看夠了，要不陪我喝上一杯？”
    “我…我……”
    那人不敢說些什麼，隻是基本上被洛青楓嚇得沒了活人氣，見此他也沒了興致，人畜無害的笑再次掛上嘴角。
    “慌什麼，騙你的。”
    那人如釋重負地癱坐在地上，洛青楓側首注視這斷牆邊相互依靠的兩人，眼底深處多了些不易察覺的情緒，隻對他一人傳音。
    “這次我就讓他在你這養上幾日，傷好後給我送回來。若讓我發現你讓他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惹怒我的後果你應該最清楚。”
    “還有一點，你這身衣服真是一點審美也沒有，下次可以找我給你設計啊，不要你錢。”
    “滾！”
    張叔衝其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接到回應後洛青楓晃晃悠悠的駕著劍將頭頂開了個口子，留下一長串銀鈴般爽朗的笑聲。
    見此，張叔騰出一隻手往身旁的斷牆砸去，原本脆弱不堪的牆在這一重擊下直接選擇罷工，整間屋子瞬間化為灰燼。
    他垂首望著懷中的少年，沉寂已久的心再次跳動起來，回望變得支離破碎的四周竟然破天荒的誇讚洛青楓，這一舉動不禁讓圍觀的群眾認為他被氣瘋了。
    “哈哈哈，這臭小子可真夠囂張的，不過老夫喜歡！”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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