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之？！”
    莫良開門看到沈易之。他臉色很蒼白，頭頂著門框，眉頭皺起、緊閉雙目，白慘慘的額頭覆上一層水膜，在燈光下散著慘白的光暈。
    沈易之靠在門框上，一手捂著腰，一手拎著浸血的圍巾，圍巾還有一半纏在腰上，像是剛扯下來的。
    看到沈易之這副模樣，莫良睜大眼睛，腦子嗡嗡一片亂響。他的胸口像被千斤頂壓著不能呼吸；心像被帶電的鎖鏈纏繞縮緊，既疼又麻。
    他兩隻手懸在半空，想要扶住下一秒就可能會昏倒的沈易之，卻又擔心一不小心碰到某一處傷口。
    “你去哪了，怎麼受傷了？！”他嘴唇有些顫抖。
    聽到莫良的聲音，沈易之費力地從眼縫裏掙出一道目光來。在看清確實是他後，像一個被針紮破的氣球，鬆垮垮靠上莫良的肩膀。
    他把腰上的圍巾全部扯下，扔到地上，隨後從嗓子眼裏擠出聲音，“有藥箱嗎？”
    “你等等，我去找！”
    莫良找了一個可以倚靠的凳子，把沈易之安頓下來，接著從靠近門旁邊的櫃子裏翻出藥箱。
    “你哪裏傷了？”
    他輕輕翻開沈易之捂住肚子的手臂，白色的毛衣被浸上了血，但和手上的相比，更像是沾染上的。
    莫良小心掀起沈易之的衣服，生怕再重一些就會使毛衣上的絲線刮蹭到翻起的肉花上。
    然而沈易之肚子上並沒有任何傷痕，除了從毛衣裏蹭上的些許血跡。
    “艸！你在騙我？！”
    莫良氣急了，他很是惱怒，但心也隨之放了下來。他把沈易之的手甩回他的腰上，沈易之“嗷”地喊了一身，虛弱地睜開眼坐正了些。
    看到自己被掀開的上衣也是氣笑了。
    “艸……”
    他低聲罵了句。
    “那是內傷，外傷在這兒。”
    沈易之把頭歪了一下，指向肩膀。
    莫良這才發現他肩膀上還在冒血的地方，因為他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再加上他一進門就捂著肚子，莫良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肚子上了。
    “……抱歉。”
    發生的插曲讓莫良有些尷尬，不過倒也鎮靜了下來。他重新打開藥箱，把傷口處的衣物剪下一塊，露出傷口。
    傷口是一個孔洞，大約兩厘米寬，因為摩擦，周圍翻出的肉花有些泛白，像是子彈射入肉體導致的，不過他不敢斷定。
    等簡單把傷口處理好，沈易之已經睡著了。
    他真的是很佩服沈易之。除了在去除腐肉的時候發出幾聲沉重的鼻息外，其餘過程他就像死人一樣，沒有動彈一下。
    莫良把沈易之移到床上，用紙巾輕輕擦去他額上的汗。他蹲坐在地，把臉側放在床沿的胳膊上，伸手撫上沈易之因忍耐疼痛而變紅的臉頰。
    阿克薩斯星球是不讓用槍的。準確來說，是所有星球都被禁止用槍。傳說中的異能紀元過去後，全球人類不過千萬，即便是現在發展起來，也遠遠沒有異能之前的人類數量多。
    為了表達對生命的尊重，即便是戰爭也隻會選用長劍、短刀這種冷兵器。
    “沈易之，你到底在做些什麼？”
    莫良歎了口氣，起身把血跡和衣物都收拾處理掉。
    既然沈易之沒有選擇去醫院，應該也是怕被發現吧。若是驚動了他要調查的對象，估計下場不會比這更好。
    ——
    “歡迎各位同學來到“巡浪”計劃洛斯達賽場最終決賽！我們此次目標將是——沒有目標！哈哈，大家一定很好奇沒有目標該怎麼完成比賽呢？！
    事實上，經由各位教官聯合商議，最終將本次決賽不設規則，信息都將埋藏在我們此去的目的地——神悅小區！為了取得最終勝利，同學們可要細心、細心、再細心……”
    “神悅小區是哪？”
    莫良問旁邊的王海道。
    “神悅小區啊，老房子了。近幾年又擴建了，不過沒有把原來的房子拆掉，而是直接在它基礎上建的。那地方，倒挺適合這種比賽的，那麼陰森。”
    “是沒有資金打地基嗎？怎麼這麼多在老房子上建樓的？”
    莫良想起之前和沈易之去的塔納斯大廈也是這樣的構造。
    “怎麼可能，這裏可是洛斯達。”
    主持人宣讀完注意事項，學生們陸續開始上車，隊伍輪到了王海道他們，王海道握緊拳頭，向上曲起胳膊，然後保持動作快速落下，“加油啊，莫良！”
    莫良應著點了點頭，說：“注意安全。”隨即走上另一輛車。
    車裏的座位基本已經坐滿了，喬亦寒和蘇朗那兩個家夥也沒有給他占個位置，真是令人氣憤啊。
    這幾天他可沒少被兩人借著訓練的名義打壓欺負，今天能好好站在這兒，隻能說一聲莫良的身體素質還算不錯。
    位置隻剩下最後一排，那裏隻有沈易之一個人。他單手撐著下巴望向窗外，另一隻手的關節一下、一下敲擊在承載車窗的窄窄的平台上。
    莫良走過去，低聲問：“你的傷還好嗎？”
    沈易之手指滯了一下，用餘光掃了眼莫良，繼續一下、一下敲擊，隻是敲擊聲沒有了之前的節奏感，忽而快忽而慢。
    見沈易之不理會他，莫良自討沒趣，他在另一邊靠著車窗的位置坐下，對著外麵的景色拍了個照片，發給母親。
    【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好好學習，等你回來，老媽給你做最愛吃的紅燒肉！】
    【謝謝媽  (*  `*)  】
    莫良看著手機裏的信息，嘴角溢出一絲幸福的微笑。
    這樣歲月靜好的感覺真是太久違了。年少時總是不懂得珍惜，隻有當失去了、痛苦湧到心頭時才會覺得曾經的自己有多令人不恥。
    可處在那個時期的人，沒有經曆過失去的感受，即便想要珍惜，也會被當時所吸引的事物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到以後再想著去做吧。
    那這次呢？重生以後。如果想的隻是和母親好好生活，以後會後悔嗎？
    除了開始的那段時間，莫良在平淡日子的稀釋下，對沈易之的恨意越來越淡，仿佛那場戰爭、那件事都隻是一場未完成的夢。現在他醒來了，夢也漸漸模糊，模糊到隻剩下幾個存在的人。
    他搖了搖頭，將所有想法搖散。
    還是多看看當前吧，必須要休息一會兒了。
    莫良收了手機，準備小憩一會兒。昨天本來就已經很累了，半夜又因為沈易之忙到了淩晨三、四點鍾。到現在他還沒有睡過一個真正意義的覺。
    就在他定下鬧鍾準備眯一會兒的時候，莫良突然發現沈易之好像在看向這邊。不過，他動作幅度不是很大，在知道莫良察覺以後，又緩緩移開了視線。
    “有事兒？”
    在沈易之又把視線移了過來後，莫良問。
    接觸到莫良的目光，沈易之再次把視線移開了，隔了一會兒後，才搖了搖頭，回答莫良的問題。
    從昨晚開始，莫良就覺得沈易之有些奇怪，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他覺得心裏很是不舒服，若不問清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估計也不會睡得安心。
    想著，他把背包放下，移到沈易之座位的旁邊。
    他拿出手機放到沈易之麵前，沈易之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畫麵，疑惑地看向莫良。
    “我聯係方式。”莫良小聲說。
    沈易之把莫良的手推開，緩緩開口：“不加。”
    “要是不想我就這麼直接說出來昨晚的事情，你最好還是聽我的話。”
    莫良以為沈易之是被自己上次的話傷了自尊，依他對沈易之的了解，兩人間聯係的紅線一定會就此斷掉。
    該怎麼讓他同意呢？
    莫良絞盡腦汁思考，不禁皺起眉頭。向來都是他聽沈易之的話，還從未左右過他的決定。若說他能找到的弱點，估計就是沈易之的母親。
    可一是莫良與沈易之母親別說現在不認識，就算是重生前，也隻是見過照片；二是若拿他母親當做威脅，估計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好了，問你想問的吧。”
    正當莫良幹脆放棄，痛罵自己不要再管沈易之的事時，沈易之突然開口。
    隻見他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好友申請。
    【。請求加你為好友。】
    莫良驚訝地看向沈易之。
    沈易之的聊天軟件有兩個號，一個是剛才的“。”、還有一個是“沈易之”。前者是家庭號，後者是工作號。
    他臉微微有些發燙。
    該死……
    你給我清醒點，莫良！
    他暗罵自己不爭氣。
    【……：你昨晚怎麼受傷的？】
    【。：你不都看到了，槍傷。】
    【……：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受槍傷？】
    【。：被槍擊中就受了槍傷。】
    這不是廢話文學是什麼？！他早就不該對此抱有幻想，畢竟他早就知道沈易之這家夥是不可能說出不想說的事情。還耽誤了寶貴的睡覺時間。
    這下可好了，更是睡不著了。
    莫良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移開座位。
    沈易之突然拉住他的手腕。
    “幹嘛？”
    莫良回頭，他壓住怒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