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良到死沒想到，自己對沈易之所付出的一切，竟容不下他一絲的信任。
    星際七七四九年，莫蘇裏斯星球元首之子喬亦寒，攜百萬中小型機甲兵入侵阿克薩斯星球。
    他們派飛行員衝破阿克薩斯的太空防護，從東南西北阻斷援兵，直逼首城要市。
    ——斯洛克布斯宮——
    阿克薩斯元首孔將離站在座談室的陽台，看向地平線烏壓壓一片黑色戰機。手裏的權杖被握得嘎吱作響。他揚起手狠力落下，怒指西南方向，聲嘶力竭：
    “誓、死、作、戰！”
    莫良跟隨陸戰隊少將沈易之，與特戰隊少校白子堯乘騎大型機甲，連夜趕往中部喬亦寒所在戰場。
    往日校友，今已為敵。
    喬亦寒昂首蔑視，冷聲嗤笑，“沈易之，這個場景，我可期盼已久。”
    “嗬，早在學校就聽你拉幫結派，論壇上的帖子真是沒有說錯你！”
    “喲，沒想到不食煙火的沈家少爺，竟還愛看這些東西。你究竟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可惜……”喬亦寒冷哼一聲，看向莫良，“你今日就要死在最親近的人手上。”
    “你……”
    沈易之眼神忽變，拔出長劍。劍刃劃破皮膚，鮮血噴湧而出。
    莫良捂著脖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他追隨了九年的人。
    “我、我……”他張大嘴巴，想要說話，血液順著喉管從口腔流出，堵住了他最後一絲氣息。
    莫蘇裏斯——一個主治療與輕工業發展的星球。麵對具備強悍軍事勢力且以機甲製備業為主的阿克薩斯星球，喬亦寒自知這場戰爭必敗無疑。
    然而他的目的並非取得戰爭勝利。他隻是想利用這次單方模擬戰爭，來告誡莫蘇裏斯星球的阿克薩斯居民，以及其它星球元首——莫蘇裏斯星球並非阿克薩斯星球的附屬星，他們是獨立的。
    ——
    莫良喜歡沈易之。
    從他第一次看見沈易之時，就把自己終生的行程安排好了。
    他們在華清小巷相遇；在米爾納酒吧相識；在夏洛蒂海灘相知。他們互相認識九年，莫良把這份愛意也隱藏了九年。
    怎麼能......隻憑一句話就否定我所有的感情。
    沈易之，我看錯你了。
    莫良的意識漸漸模糊，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抱起放下，溫潤柔軟的觸感貼在臉頰。那種感覺不知持續了多久，隻覺呼吸越來越重，直到胸腔不再起伏。
    “哥倆好啊！五魁首啊！八匹馬啊！六六六啊！哈哈哈哈哈！快喝！快喝！”
    “哥哥，給男朋友買束花吧。花很香的！”
    “啊啊啊！快看學校論壇！新來的轉學生好帥啊！這皮膚、這眼睛、這張臉，男女通吃啊！我要淪陷了！”
    “哎哎哎！你誰啊！要吐去其它地方吐，吐在路中間讓別人怎麼走啊？！說你呢！走走走！”
    身後突然的力量使莫良感覺身體一沉，摔到地上。食物腐爛伴隨酒精甜香的氣味衝入鼻腔，他肚裏一陣翻湧，又吐了出來。垢物順著臉頰淌到地上，辛辣刺鼻又帶著些許熱氣的味道，把他瞬間驚醒。
    周圍聲音乍停，轉化成電音在腦中滋啦亂響。
    莫良猛然起身，貪婪地大口吸氣。他甩了甩頭，揉了揉眼，麵前的環境仍然搖搖擺擺，糊成一片，怎麼也看不真切。
    “啪！”地一聲，莫良的後腦勺挨了一下，他再次倒在那令人作嘔的地麵上。
    ”別人在裏麵累得要死，你倒躲在這裏裝起暈來。”男子蹲了下來，拽著莫良的頭發使其看著自己，嘖了幾聲，說：“演得和真的一樣。要不是看過你的酒量還真就信了。”
    “你是誰？”
    莫良盡力掀起眼皮，眼前的人一會兒放大、一會兒縮小、一會兒分成多個、一會兒又合成一個，反複變化讓他頭暈目眩。
    “裝醉不成，這又裝起失憶了？”
    “我問你是誰？！”
    莫良打掉那人的手，順勢拉扯他的領子，把他按到地上，“這是哪？輸了還是贏了？沈易之呢？他在哪？！”
    “沈易之？”那人冷哼一聲，一個翻身把莫良反壓在地，然後起身拉著他的後脖領，拖到洗手間，“這點身板還想揍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把莫良的頭按到水池裏，冰涼的冷水灌入口鼻，嗆進氣管，痛覺神經遍布鼻囊、胸腔。莫良掙紮著離開水池，他癱在地板嘔吐、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抬眼，看向一旁抱胸看戲的男子。
    “你是誰？”
    男子臉上的嘲笑變成擰笑，他拉起莫良抵在牆上。
    “方金虎，停下。”一個燙著大波浪、穿著紅色緊身連衣裙的嫵媚女郎，出現在門口。她倚在門框上，吐出一口煙圈，道：“再打下去都給我滾。”然後就“噠噠”地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黛姐慢走啊。”方金虎點頭哈腰送走黛羽瀾後，惡狠狠地對莫良說：“你小子最好是真失憶，不然我打到你失憶。”
    他離開後，莫良順著牆壁滑坐到地麵。他痛苦地捂住頭，受傷前的記憶像猛獸一樣在他腦中碰撞。那一劍堅決果斷，快到他還沒有反應出來喬亦寒是什麼意思。
    “沈易之，你給我等著。”
    他攥緊拳頭，錘向地板，血液遇到水跡快速散去，染紅小片白色地板。
    莫良收拾好身上的髒東西，疑惑地看著鏡子。鏡子裏的自己身材瘦小；脖子平整光滑，沒有傷疤；就連臉蛋也像是變得稚氣了。
    難道是酒精引起的短暫性失憶？那這段時間他真是瘦了不少。
    外麵樓道裝著暖紅的燈光，從頭頂天花板上密麻的小孔射下，看得人頭暈眼花。這樣反人類的設計他隻在一個地方看過——米爾納酒吧。
    九年前，因為家庭情況，他不得不一邊兼職一邊上學。
    米爾納酒吧是他在大一時兼職的地方，也就是在那時他第二次遇到沈易之。
    他在米爾納酒吧當服務生，剛才的黛羽瀾和方金虎是他的同事，後來由於一些事情黛羽瀾離開了酒吧，方金虎也因為鬧事被酒吧開除。沒想到九年過去了，竟然又在這裏遇到他們，不過他自己為什麼也在這裏就不記得了。
    轉過拐角，莫良到了酒吧的營業區。服務生從包廂裏進進出出，有的推著飯架；有的身後跟著一個或幾個年輕漂亮的男女；有的扶著醉倒的顧客還要謹防被性騷擾。
    真是既懷念又惡心的場景啊。
    莫良想去找黛羽瀾敘敘舊，在自己為學費滿麵憂愁的時候，若不是她，怕是早就輟了學。
    希望她還在老地方吧。
    酒吧大廳仍舊熱鬧，醉人的酒香、刺鼻的劣質香水、震耳欲聾的DJ音樂、頻繁閃爍的霓虹燈光還有舞池裏有些瘋魔的“舞者”。
    他從舞池邊緣穿了過去，進入酒吧的酒水區，那裏總放著舒緩的鋼琴樂，是富人最愛的地方，黛羽瀾也是。她在那裏遇到了初戀，那也是她離開酒吧的契機。
    “瀾姐，好久不見。”
    莫良一眼鎖定吧台上婀娜的紅色身影，他走上前，向調酒師要了一杯果汁。
    黛羽瀾吐了一口煙圈，轉頭看他，“突然套什麼近乎？你小子又缺錢了？”
    “當然沒有。”莫良笑道，”多年沒見，瀾姐還是那麼漂亮。脾氣也是......那麼、率性。”
    “方金虎那臭小子看來今天是下死手了。你等著，姐今天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她把煙頭泡進剩餘的酒水裏，對調酒師說：“給他一杯果汁。喝完去工作。”後麵這句是對莫良說的。
    說罷，她就離開了。
    “哎？”莫良無措地看著黛羽瀾的背影。
    這時，調酒師把一杯橙汁放到他的麵前，調笑說：“小良，你今天喝了多少，怎麼醉成這樣？要不是我們認識你，還以為你是她失散多年的弟弟呢。”
    “什麼意思？”
    接二連三的迷惑場景讓他摸不著頭腦。戰時的片段再次閃現在他的眼前：沈易之那雙溫柔好看的桃花眼變得猙獰、淩厲，像嗜血的刀、殺瘋的惡魔。
    “昂啊！”
    腦子中有無數種聲音同時響起，刀劍碰撞、機甲啟動、金屬從套著皮革的肉裏拔出、還有撕心裂肺的咆哮，隻是這所有聲音都沒有那氣若遊絲的聲音聽起來清楚，好像是在喊......
    “小良？小良？！”
    調酒師急切地看著他，“真是喝多了？不然和黛姐說一聲先回家吧？你這個樣子也不太能工作了。”
    莫良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他擺了擺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似乎，不是原來的時間了。必須要去找沈易之問個清楚。
    “沈哥，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