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辰太痛了，他甚至覺得自己的眉心已經鮮血四溢。
    暗河拍打岸邊的聲音和李子辰的呻吟在山洞回蕩，聽上去，讓人仿佛身深處一個恐怖故事中。
    “哈哈哈哈哈····”
    困於巨大牢籠的白狐驟然仰天長嘯，那似乎是笑聲，又似乎是哀嚎，震的整個山洞都劇烈搖曳。
    猛然，白狐從牢籠中伸出爪子，扣住李子辰的身子抬到半空，迫使李子辰與它對視。
    “居然是你”
    這是白狐說的第三句話。
    李子辰在白狐麵前太小了，小的白狐爪子就可以輕輕捏碎，他甚至能在白狐巨大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樣子，渺小、痛苦、脆弱，李子辰雙手顫抖的去摸白狐爪子上的毛，“你···，你認得我？”
    白狐拉近兩者的距離，幾乎把巨大的眼睛貼在了李子辰的身上。
    “認得”，白狐嘴角彎翹，“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認得你”
    說著，爪子用力，幾乎在瞬間就捏斷了李子辰的手臂。
    “啊！！！”
    李子辰仰頭大叫，滿臉蒼白，追唇泛青，一雙眼眸在疼痛中失去了光彩。
    這時，對岸的宋羽驟然開口，“你不能殺他！”
    白狐手上一頓，微微的鬆了鬆。
    伴隨著白狐的鬆開，李子辰無力的倒在白狐的爪上，他看著白狐泛紅的眼睛，想這一定就是妖王，可他不懂，妖王怎麼會認識他？
    在疼痛中，李子辰終於又想起夢裏自己吃祝餘毒發的樣子，雖不及現在，但卻是一樣實實在在的痛苦，李子辰斷定，那個夢是真的，合歡曾經是真的打算吃了自己。
    白狐鬆了爪子，看著李子辰，問道，“他怎麼變成了這樣”
    這顯然不是問的李子辰，宋羽走上前，“當日大戰他身負死傷，王母為了保他，讓他入了地府投胎轉世，延命於此”
    白狐看著昏死在爪子上的李子辰，猛然伸開爪子，眼看李子辰掉了下去，宋羽抬腳衝過來，卻被一股結界反彈撞上崖壁，生生吐出兩口鮮血，他惱怒般的記起自己在不周山上施展不出法力。
    等宋羽爬起，隻見李子辰已落入方才一直跪著的老者臂中，李子辰雙臂被白狐捏斷，無力的垂著，他幽幽的去搜索宋羽的眼眸，四目相對，李子辰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他已痛的不能開口。
    宋羽別過李子辰的眼神，爬起來，看向白狐，“你不能殺他！”
    白狐輕輕笑了笑，抱著李子辰的老者沉眉，“魔尊，注意你的言辭”
    被喚魔尊的宋羽咬牙，他低頭，“妖王，您暫時還不能殺他”
    李子辰始終盯著宋羽，盯著這個帶他來不周山的男子，他說他是一個散仙，為什麼老人會叫他魔尊？
    白狐俯下身子，調整到一個舒服懶倦的姿勢，“為什麼？”
    宋羽抬起手，“您知道，這不周山的結界隻有他能解，我帶他來，是為了救您”
    白狐卻對救這個字不感興趣，它眯著眼睛，一雙狐眼盯向宋羽，“王母既然救他，必然隱藏的很好，人界茫茫，你是如何找到他的？”
    “天極鏡”，宋羽雙手負立，“我在天極鏡裏找到的他”
    “天極鏡？”，白狐似乎有些疑惑，他盯著宋羽，“好大的執念，天極鏡無邊，虛幻飄渺，你居然能在那裏麵找到他”
    “一千年”，宋羽揚起下巴，“一千年而已，若不找到他，我如何能見您”
    李子辰已經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他垂著眼眸，慢慢看向白狐，白狐眯著眼睛，對宋羽的回答似乎有些震驚。
    “我記得你道行不過二十年，竟然舍得在天極鏡裏耗費一千年”
    “為您，值得”
    “為我？”，白狐換了個姿勢，幽幽道，“你是為我，還是為你？”
    “都有”，宋羽猛然走上前，一改之前的沉穩，朗聲道，“他來了，您就能出這不周山，出了不周山，您可卷土重來！到時候三界再次陷入混沌！我們照樣可把天界殺的精光！”
    宋羽的眼睛裏全是難以抑製的殺意，李子辰仿佛從未認識過宋羽。
    白狐慢悠悠的把眼神放回到李子辰身上，它支起身子，“是啊，他來了，我就能出這不周山了”
    “白芷，把他抱過來”
    被叫白芷的老者輕輕的抱著李子辰過去，李子辰不得已再次與白狐對視，他因為疼痛，渾身的冷汗，濕了發。
    白狐低下頭，“疼嗎？”
    李子辰無力的頷首。
    白狐點頭，“你該疼的”
    說著，他看向李子辰脖子上的佛珠，笑了笑，“你戴著瑤光都疼成這樣，果真已是肉泥凡胎”
    李子辰不解，“你認得我？”
    “是”
    “你怎麼認得我？”
    “我當然認得你”
    白狐伸出爪子摸了摸自己眉心，這時候李子辰才注意到，白狐的眉心有絲絲紅色，白狐太大了，他的仰望根本看不到那裏。
    “你是誰？”，李子辰無力的問道，雖然他知道它就是妖王。
    果然，白狐答道，“我是妖璃”
    李子辰垂著眼眸，“我不認識你”
    “哈哈哈···”，白狐又笑了，不知道為什麼，李子辰聽著，卻覺得那笑聲裏透著一股嘲諷淒厲的味道。
    “你想不疼嗎？”
    李子辰點頭，他想，太疼了，已經抽去了他所有的知覺。
    “我有法子讓你不疼”
    白狐仰頭，望向高不可攀的洞頂，“你看，那裏有一把劍”
    李子辰順著白狐的眼神望去，果真在洞頂懸著一柄巨大無比的仙劍，方才他覺得洞頂的石頭光怪陸離，其實是那仙劍的光映在石壁上的緣故。
    “拿下它”，白狐開口，“拿下它，你就不會痛了”
    李子辰皺眉，他驚訝的看著那柄巨大的仙劍，“我···如何拿下它？”
    “用手”
    可他的手已經斷了，李子辰低頭，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完好，不相信似的，他動了動，滿眼震驚。
    “何必驚訝，你戴著瑤光，我就是把你捏碎，它都能讓你完好如初”
    “來，把那劍拿下來”
    李子辰不明白，他已痛成這個樣子，如何能拿下那劍？
    “拿下來！”
    猛然，白狐張開大嘴怒吼，伴隨這句怒吼，李子辰的眉心像裂開一樣。
    “啊啊啊！···”
    李子辰搖頭，整個卷縮在老者的懷抱裏，再次呻吟起來。
    宋羽皺眉，他不明白妖王做了什麼，李子辰為何會有這種反應，他擔心李子辰死，李子辰若死，別說救出妖王，就是他，也要永遠被困在這不周山上！
    於是宋羽大聲嗬斥，“李子辰！拿下那把劍”
    李子辰痛的推開老者，開始在地上打滾，眉心的痛鑽進他的腦袋，再擊向心髒，他痛苦不已的向宋羽求救。
    “我···我···不能···，大師，救···”
    “伸手”，宋羽指著那把劍，“你伸手，伸手就可以”
    李子辰痛苦的伸出手，用殘存的意念伸向洞頂，下來，李子辰在心裏念到，快點下來，他好痛，太痛了，為什麼會這麼痛···
    ”下來···下來···下來···”
    就在李子辰以為自己做不到的時候，那柄仙劍驟然像果子落地一樣，伴隨著破風聲，插入他身旁的石岸。
    刹那間，日月變換，不周山開始震動。
    李子辰第一反應是地震，他整個縮成一團，下意識的去靠近那把巨大的仙劍。
    但震動並沒有持續很久，等他一切停下時，李子辰發現自己不痛了，他撫開汗濕的碎發，迷茫的向周圍望去，隻見周圍如故，瀑布、暗河、石灘、崖壁上射入陽光的大洞、宋羽、已經起身的合歡、那位名叫白芷的老者····
    不對！
    是誰？
    李子辰睜大眼睛，他看向老者身邊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下意識的退後一些。
    不對！
    李子辰站起來，猛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身處方才白狐所在的巨大牢籠裏。
    不對！
    李子辰看向身下，這是什麼，為什麼他身上會有白毛，他的手去了哪裏，他的腳去了哪裏？
    不對！
    李子辰再次看向宋羽幾人，隻見他們已如石子般渺小。
    在李子辰還未反應發生了什麼的時候，白芷老者身邊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走到仙劍邊。
    他居然抽出了那把仙劍，在他的手裏，仙劍變成正常的尺寸。
    太高了，他看不清那人，所以他猛地俯下頭，讓自己去平視，隻見那是一位身穿白衣，係著紅腰帶的男子，那男子一頭烏絲垂地，臉頰白皙，一雙丹鳳眼彎翹，眉間一點朱砂，李子辰所學不多，已無法用語言形容此人的俊美。
    那人拿起劍摸了摸，對李子辰輕輕一笑，“我在這裏呆了一千年，如今，你也試試罷”
    說完，一陣風過，三人、連帶著那把仙劍，全然消失，隻留下一個合歡站在對麵，冷冷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