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小學之後的第一個暑假裏，下午極為悶熱，火一樣的太陽透過老式木框窗刺入客廳，映照在那套珍貴的中國樂器擺件上。我坐在奶奶的搖椅旁，手中拿著放大鏡，細致地觀察著每一件小巧精致的樂器。奶奶坐在對麵的沙發上，手中拿著一杯未喝完的茶，眼神深邃而又神秘。
    “奶奶，這些樂器從哪裏來的？”我好奇地問，抬起頭望向她。
    奶奶輕輕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回憶的光芒。“這啊，有些年頭了，嗯……要從很多年前說起。”
    奶奶的聲音低沉而悠長，仿佛拉開了時間的帷幕，將我帶回到了那個風起雲湧的夏日午後。
    “那時候我還住在農村。有一天，我從集市上回來給你爺爺買出遠門用的鞋子，天空突然布滿烏雲。我隻好在橋洞下避雨。”奶奶緩緩地說，仿佛那個下午的場景就在眼前。
    “雷聲轟鳴，一個個小小的人影從四麵八方跑來，躲進了我的衣服裏。我還以為我眼花了呢，可把我嚇得魂都沒了……不過，你奶奶什麼沒見過。”奶奶笑了笑，那種微妙的表情讓我不確定這究竟是真是假。
    我聚精會神地聽著，心裏充滿了好奇。“那些小人是什麼樣的？”
    “他們隻有拇指那麼大，穿著各色的小衣服，臉上還帶著驚恐的表情。你知道，那一刻，我真的以為我進入了什麼神話世界。”奶奶的語氣裏帶著一絲自嘲，但更多的是懷念。
    就在奶奶和小人們互相驚愕的時候，一個穿著白衣的老者走進了橋洞，小人們又鑽進衣服裏躲了起來。奶奶描述他的樣子：高大而蒼老，白發白須，眼中有著命令的嚴肅。
    “他問我有沒有看到一群老鼠。那些小人在我衣服裏抖得厲害，我猜到了他們可能是在躲避這位老者。於是，我搖了搖頭，說什麼都沒看見。”奶奶的聲音透著一絲狡黠，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的那個場景。
    雨過天晴，小人們出來向奶奶表達了感激之情。為了答謝奶奶的幫助，他們讓奶奶稍等片刻，不知從哪搬來了一套樂器，在橋洞裏為奶奶演奏了一曲《四麵埋伏》。奶奶描繪那場音樂會的場景格外生動，仿佛那橋洞就是一個自然形成的音樂廳，音樂在雨後的清新空氣中回蕩。
    “你以為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嗎？”奶奶眨了眨眼，繼續說道，“那位白衣老者突然又回來了，這次他要抓走這些小人。”
    我屏住呼吸，等待著奶奶的下一句話。
    奶奶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緊張的神情，似乎回想起了那一刻的氣氛。“那位白衣老者步入橋洞時，氣勢如虹，我能感覺到他並非尋常人。他說他是這些小人的監護者，必須帶他們回去接受懲罰，因為他們違反了不得與人類世界交流的古老法則。”
    我聽得入迷，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場景：小人們驚恐地看著那位老者，而奶奶則站在他們麵前，盡力保護這些微小的朋友。
    “我當時怎麼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發生，這些小人如此信任我，我不能眼睜睜看他們被帶走。”奶奶的聲音透露出一種堅定，“我求那位老者放過他們，但他說他隻是在執行命令。”
    奶奶沉默了片刻，然後繼續道：“就在我們僵持不下時，老者麵容嚴厲，甚至我看到了龍角從他頭上長了出來，此時放晴了的天氣又變得烏雲密布，雷電交加。我知道如果不采取行動，這些小人將無處可逃。”
    我急切地插話：“那奶奶你怎麼做的？”
    奶奶微笑著搖了搖頭，“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隻是本能地從口袋裏拿出我那塊常帶著的老護身符，我甚至不確定它是否有用……說起來，這還是你太奶奶給我的。”
    “但奇跡發生了，當我高舉護身符向那白龍，不，是老先生展示時，天氣突然就晴朗了，他化做一條白龍就飛上了天，後來就再也沒見過。”
    “這些小人非常感激，他們決定把樂器留給我，作為感謝和記憶的象征。他們說，每件樂器都是他們精心製作的，包含了他們的感激之情和對自由的渴望。”奶奶的手輕輕觸摸著那些擺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我凝視著那些樂器，突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重量和意義。“那奶奶，那位白衣老者之後呢？他就這樣走了嗎？”
    奶奶點了點頭，“是的，他化成一條白龍，衝向雲端消失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我偶爾還會在夢中看到那條龍。”
    “那奶奶，這些小人後來呢？他們去哪裏了？”我好奇地追問。
    “他們也消失了，可能回到了他們應該存在的世界。留給我的，隻有這些樂器和一段難以忘懷的回憶。”奶奶歎息著，眼神遠眺，仿佛穿越了時空的界限。
    “奶奶，這真的是真的嗎？”我問。
    奶奶隻是笑，搖了搖頭說：“這是我編出來哄你玩的，閑著也是閑著，好了，你自己玩吧，我得去做飯了。”奶奶放下茶杯，起身走出了堂屋，但她的眼神裏有種說不出的深意。
    我拿起放大鏡，仔細觀察那些樂器的細節。當我看到二胡上那個已經幹掉的小拇指時，我愣住了。它非常小，但清晰可見，而且絕對是人的手指。
    這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我摸了一下胸口，這個不知道什麼材料的掛件還在，上麵都是包漿，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作者閑話：

    這個故事是奶奶小時候講給我聽的，她老人家22年12月仙逝，今天母親節家庭群裏在發她的照片，我就趕緊把這個故事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