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幽魂太子殿下
    厲承自暴自氣的想，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或者是介於死和沒死之間，不過看他現在的狀態，估計也快死了吧。
    知道自己要死了的厲承，並沒有驚慌，反而有一絲輕鬆。
    從他出生開始，他需要背負的東西，太多了。
    沉甸甸的已經壓得他快要窒息了。
    他拚盡全力想要做到最好，誰知道反而更糟糕了。
    他中毒以後，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以為能在最後的時間裏做回自己。放縱自己去欣賞一番大好河山。
    看一下他要守護的黎民百姓，看一下他一直背負的責任。
    他真的打算擺爛了。什麼都不要了。權利責任，都玩蛋去！
    他隻想恣意的活幾天。
    可是為什麼老天爺見不得他舒服。還是不會放過他。
    他努力了二十幾年，父皇都沒有鬆口讓他給他。
    哪怕他表現的完美，不可挑剔。
    哪怕他所有人都認可，父皇依然不滿意他的表現。
    他像是一個想要糖果的小孩子，不停的努力，想要得到認可。
    但是那顆糖果，卻一直在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的地方。
    父親的手，舉著糖果，卻不會遞給他。
    就在他放棄了，什麼都不要了，不想要這顆糖果的時候。
    甚至身體都不允許他繼續努力下去的時候。
    他一直期盼的認可，突然降臨到腦袋上了。
    父皇終於將那顆他期盼的糖果遞過來了。
    他等來了，封太子的旨意。
    來的那麼恰到好處。像是父皇，終於認可了他這個兒子的努力，欣賞他的所作所為。
    可是厲承不需要了啊！他已經沒有力氣接過塞過來的糖果。不想要了啊！
    厲承沒有欣喜，更多的是失望和傷心。
    他第一次厭惡自己的聰慧。如果他蠢笨一點。是不是就剩下欣喜了。
    偏偏他不蠢笨。他知道這不全是愛。
    這是帝王之術，是一個父親的憐憫。加上想榨幹他最後的利用價值罷了。
    太子之位一直空缺，他所有的弟弟都覬覦那個位置。
    兄弟間更是暗地裏爾虞我詐，互相使絆子。
    削尖了腦袋，想要坐上這個位置。
    隻是因為他這個嫡長子，不得皇帝的喜愛。一直遲遲不確定身份。
    其實厲承明白。是父皇誰都不想給。所以才會一直拖著。
    他不滿意自己的表現，但同時也更不滿意他這些兄弟的表現。
    所以這個位置才一直沒有名正言順的落在他的頭上。
    哪怕他是嫡長子，還得到所有人認可。依然讓父皇不滿意。
    現在自己要死了，沒有多長時間了。
    父皇出於憐憫，出於大局考慮。
    一個旨意能安撫群臣，還有那些蠢蠢欲動的兄弟。
    才鬆口將這個位置放在自己身上。
    隻是想用他，暫時壓製住蠢蠢欲動的兄弟們。
    同時也是試探。試探這些兄弟們的想法。
    這個位置現在不是承認，不是認可。
    在厲承看來，這個位置現在更像一個活靶子。一個試金石。
    為了試探，他的兄弟，誰能有魄力，坐好這位置。
    讓皇帝有時間考慮，將這個位置傳給誰。
    這是帝術，那位是皇帝，不是父親。
    厲承淒慘的笑著，他這輩子的價值，就隻剩下這些了。
    父皇真是狠心啊。難道自己就不是他的兒子嗎？連最後一點寵愛，都不願意施舍給他。
    明明他那麼疼愛厲珂，疼愛其他兒子。對自己從來隻有要求和命令。
    他有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
    父皇殘忍的，最後都不放他自由。想將他榨幹最後價值。
    都說天家無親。他之前就有一些感觸，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深刻過。
    哪有父母不愛孩子的？他的父母就不愛孩子。
    厲承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淚流滿麵。
    多麼可笑又可憐的一生啊。他被所有人重視，卻又被所有人嫌和忽略。
    連最後的自由都是奢侈。他真的倦了。
    也許，死亡是上天對他最大的仁慈了。
    厲承坐在床邊，看著旁邊沉睡的自己。默默的念叨。“也許這樣安靜的走到生命盡頭，是最好的結局。”
    厲承看向旁邊哭的眼睛都腫了的七葷八素。
    隻是不好意思連累你們了，我活著的時候，你們跟我一起受苦。
    我死了，你們還要跟著我陪葬。
    厲承歉意的看著，跟自己從小長大的兩人。
    不知道他死了，母後會有多傷心，也枉費了外公這麼長時間的栽培。
    至於其他人。厲承顧不過來，也不在乎了。
    厲承就這麼飄坐在床頭，默默的回想著自己的一生。
    自己好像有好多願望沒有實現。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做。
    但是好像從來沒有機會做過。
    如果自己能再有機會來一次，那麼他一定好好珍惜。
    哪怕隻是做回一天的自己，他都心甘情願。
    他不想再為任何人背負使命，不想再為任何人保駕護航了。
    隻想為自己活一次。隻為了自己開心就好。
    可能隻有在死亡的瞬間，人才會大徹大悟。人才會看得通透。
    厲承覺得自己現在就屬於那個瞬間吧。
    他其實還是有些不甘心，他好想知道，父皇會不會為他傷心，弟弟會不會後悔那麼對待他。
    他還想去看母妃最後一眼。他嚐試離開。
    可是發現自己走不出這個屋子。
    嚐試了一次又一次。依然在要穿過門口的時候。像是被什麼拴住了一樣，無法再跨出一步。
    厲承想著，也許是因為他現在沒有死，等到他死了，他是不是就自由了。
    不能出去，厲承隻好飄回床邊發呆。
    這樣飄在外麵的時間真是無聊。連一點兒打發時間的東西都沒有。
    這邊厲承無聊的都要冒泡了，另一邊皇宮裏麵已經掀起軒然大波。
    皇帝和皇後同時得到了消息，包括樂炎的猜測。
    皇後直接背過氣去，相對於皇後，皇帝稍微冷靜。更多的是震怒。
    皇帝拍著龍案，龍案上的茶碗，因為震動，發出清脆的響動。
    “給我徹查，我真是小看了我這群好兒子？”
    “都徹查嗎？”
    “全都不放過。”
    皇帝氣的捂著胸口。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皇帝胸口發悶，感覺一口氣卡在上麵，出不來。
    如果說皇帝曾經懷疑過任何人。那麼唯獨沒有懷疑過厲珂。
    兄弟兩人關係最好，而且是一母兄弟。
    厲承對厲珂多好，是個人都看出來。
    那是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
    縱容寵溺的像是養女兒，不像是養兄弟。
    有時候厲承對厲珂好的，他這個當爹的都嫉妒。
    可謂是處處維護，處處包容。
    才養成厲珂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是最像自己，做事最是坦蕩。果斷利落，光明正大。
    皇帝做夢都沒想到，竟然會是他第一個害厲承。
    皇帝傷心於大兒子時日無多。更傷心自己的是，親生兒子竟然骨肉相殘。
    皇帝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不停的咳嗽起來。
    王亮走上來給皇帝順氣，拍背。
    良久，皇帝才囁嚅著開口。聲音似乎都蒼老了幾歲。
    “王亮。”
    “奴才在。”
    “你說是不是我的問題？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事情？”
    王亮站在一邊沒有說話，他知道皇帝並不是在問他，而是在問自己。
    皇帝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完全不需要他多嘴。
    皇帝知道這是他的錯。是他的猶豫不決。讓那個位置一直空缺。
    讓所有兒子。都以為他不中意老大。而是想在下麵兒子當中找一個來繼承大統。
    他的猶豫不決，造成今天的局麵。
    一個香噴噴的饃饃掛在前麵。又有誰能忍住不去伸手。
    伸手的時候，大皇子就是阻礙他們登天的絆腳石。
    大皇子是嫡子，又是長子，而且得人心。
    英明神武，處事果斷。具備一切帝王皇儲所具備的品質。
    隻要大皇子存在。文武百官就不會看向其他人。
    即使皇帝不喜歡大皇子。文武百官也想為黎明天下選擇一個好的皇帝。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大皇子厲承必須死，這是他注定的結局。
    他就是所有人的靶子，所有人要抹殺的對象。最先清除的障礙。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大皇子再有本事，也是人。總有疏忽的時候。
    總有人會得手。隻是是誰罷了。
    其實皇帝已經預料到了結局。隻是他沒預料到最先動手的，是自己最看重最喜愛的兒子。
    這局麵是皇帝一手造成的。卻不是他想要的。
    皇帝是個帝王，同時也是個父親。
    哪裏有父親真的不愛孩子。他的猶豫隻是不確定厲承到底想要什麼。不確定該不該將這些都壓到厲承身上。
    他看到厲承背負的太多。沒有看到他真的在笑。
    隻是惡劣的想要，等待厲承任性一下。說出自己的訴求。
    可是一切好像都早已經偏離了初衷。
    向著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了。
    皇帝後悔了嗎？後悔了。腸子都快悔青了。
    “去派人全麵保護大皇子，不能讓他出任何差錯。讓人全國尋找神醫。他必須活著。宣顧元帥進宮。”
    突然想到已經半夜。又改了口。“算了，明天早上再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