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火燒得麵目全非的百裏英和慘叫著的巫一起滾落到台階下的青銅鍋裏，百裏煜又連忙將所有的小瓷瓶全砸在了青銅鼎的壁上，霎時間火光衝天，白煙四起。
    全身是火的百裏英嚎叫著想從青銅鼎裏爬出來，巫被燙的全身發紅，瀕死之人總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能量，一口青銅鼎根本經不起他倆人這麼折騰。
    哐當一聲，青銅鼎被晃倒，帶著火焰的熱湯傾斜而下，順著台階形成一道火流瀑布。
    百裏英還活著，他在火河裏往外爬，那倒下的圓鼎吱吱呀呀也隨著百裏英左右滾動。
    直到現在百裏煜才感覺到被燙紅的右手生疼，他雙手緊握著匕首，手心裏粘連下一大塊皮肉，匕首上巫的血和他的血融彙在一起，一滴一滴落在腳邊。
    百裏英在地上爬了四五步的距離才一動不動，火河漸漸熄滅。
    夜晚的寒風裏，百裏煜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連忙轉頭望向高處的喜樂，那人停在十幾級台階上，一動不動。
    結束了嗎。
    這就結束了。
    百裏英死了嗎，應該是死了吧。
    那現在呢。
    百裏煜一下子六神無主。
    他沒覺察到喜樂已經緩緩走下台階，跪在他麵前不遠處。
    “臣，恭請王繼續主持祭祀！”
    聲音洪亮，響徹天際。
    “恭請王繼續主持祭祀！”
    “恭請王繼續主持祭祀！”
    “恭請王繼續主持祭祀！”
    接連的叩拜和呼喊聲從祭台下傳來，從鎬京的街道上傳來，從世家貴族和王侯將相的身上傳來，從沿街跪拜的百姓身上傳來。
    一同傳來的還有驟雨般戰鼓的敲擊聲。
    戰鼓響，號角鳴。
    王城祭台上的火光是城外一萬兵卒衝鋒的號令，百裏英告訴他們，祭祀完成之後，祭台上會燃起熊熊大火。
    最上方的鼎裏沒有水，他們要活活燒死百裏煜。
    百裏煜是祭品，是開戰前的祭品。
    所以，百裏英最開始是真的想讓百裏煜來鎬京繼位的。
    百裏煜踉蹌了幾步，原來是他自己。。。。。。是他自己逼迫百裏英殺他……
    “恭請王叩拜。”
    喜樂又提醒了他一句，王，指的是百裏煜。
    “恭請王叩拜。”
    “恭請王叩拜。”
    “恭請王叩拜。”
    祭祀的最後一步，叩拜神靈，向神靈提出自己的要求。
    百裏煜推開喜樂，跌跌撞撞地往上跑，一步步登上最後的五十級台階，他在原本要燒死自己的青銅鼎旁跪下。
    世間真的有神靈嗎。
    如果有的話，回應我一聲好嗎。
    初雪飄落，無聲無息，仿佛天女散花，從天穹深處飄落，仿佛舞女盡情地揮舞著衣袖，漫天飛揚的雪片輕柔地覆蓋在他臉頰上，一片片輕紗在空中飄來飄去，帶走身上最後一絲殘溫。
    冰涼刺骨，百裏煜縮緊了身子，輕薄的外袍根本無法抵禦呼嘯的狂風，他能聽見遠處攻城兵卒的嘶吼聲，也能聽見自己牙齒冷得發顫的噠噠聲。
    雪花飛落在他腿邊，化成水，消失不見。
    百裏煜記得有人說過，他很討厭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