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林風澈開解百裏煜的時候，消沉的病公子靠在榻上，眼裏全是低迷，他用粗糙的手掌拂過百裏煜撒落的發絲，聽著他的牢騷，看著他發呆。
    你已經在災年裏救了很多人了。
    林風澈本想說的是，你無法救助所有的人。
    百裏煜背過了身，隻留給林風澈一個背影，河穀裏不知名的鳥兒哇哇的亂叫著，嵇家的兵馬在不遠處，林風澈能看見嵇擎宇盔甲上的紅纓。
    “讓他們殺了我吧。”林風澈繼續說，“你贏了，百裏煜。”
    深邃的眼鏡，沒有哀傷，成王敗寇，瞬息萬變，他願賭服輸。
    黑夜逐漸降臨，江邊寒意更勝。
    “回去吧，別髒了你的手，天晚了，風大。”
    “為什麼。”百裏煜眼神空洞，聲音帶著鼻音，這人明明是能逃走的。
    “我想見你。”
    林風澈被五花大綁跪在百裏煜麵前，雙膝同屈，像是在朝拜神祗。
    他抬頭仰望，眼裏的迷戀越來越濃。
    所有的偽裝與掩飾都不再，隻剩下赤裸的欲望，對至高權力、對蒼生萬物、對天地王權，也對百裏煜。
    坦率直白、放肆猖獗、熾熱如火，灼燒著一切。
    “而你來了，百裏煜你來了。”
    戲謔的輕佻，像是戳破了心裏的隱痛，把真相裸露在麵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恨不知所終，一笑而泯。
    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
    沒有被戳穿心思的窘迫，百裏煜決絕地說，“你把那些忘了吧。”
    “忘了什麼？”林風澈反問。
    “你走吧，去晉國也好，去韓國也罷，你走吧。”
    “百裏煜！你讓我忘了什麼！”
    談話到此，林風澈才有了起伏，在嵇家的兵卒麵前，在自己的手下麵前，肅殺陰霾的狠厲帝王，第一次展現出孩子般的彷徨無助。
    “阿煜，等我好不好，在燕地等我。”
    “林牧，我們兩清了。”
    百裏煜回頭冷冷地說，幹脆利落，果斷決絕。
    “這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林風澈又恢複了往日的沉著和冷靜，準備從容不迫的與百裏煜周旋。
    對方卻已經喚來了手下替林風澈和他帶來的人鬆了綁，自己先一步往嵇擎宇的方向走去
    “百裏煜，記住我說的話！”
    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百裏煜沒有回頭，沒有經曆過投入和用力的苦楚，又怎麼會明白凜冽決絕之後的海闊天空。
    你有什麼資格再和我提要求。
    嵇擎宇在他耳邊勸說，奉勸百裏煜斬草除根，就地處決林風澈和他的手下。
    養虎自齧，姑息敵人，終究會損害自己。
    “他救過我。”
    百裏煜想不出理由，隻能幹巴巴地說出這四個字。
    在自己冒雪趕回燕都時，是林風澈守在他身邊，生硬地仿照他的操作，幫他降溫。
    在蠻族集市上他被乞顏部帶走的時候，是林風澈冒著風沙救了他。
    在趙國邊界遇上蠻族流匪，是林風澈奮勇拚命，把他從帶了出來。
    在沙漠裏遇上沙暴時，是林風澈替他扯下了毯子，在狂風中護著他。
    在被蠻族人擄去的時候，是林風澈讓自己處於危難，拖到嵇家人來救他們。
    是林風澈幫他尋來了高嶺土和棉花，教自己騎馬和劍術。。。。。。
    “救過我啊，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