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丞生明亮的眼睛閃爍了一下，繼而垂下眸，沉默了一會兒。
    他問：“是不是手上那道疤的問題？”
    “……嗯。”
    “他是不是告訴你，那道疤已經沒事了？”
    見賀丞生不語，顧商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他也沉默了片刻，最後想通了什麼似的，歎了氣，打算盡數交代——
    “當年他失蹤一周後，有人找到我……”
    “是顧堯買通了Alice的手下，給我傳信，讓我把你的事安頓好，讓我來看看你。”
    顧商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賀丞生的表情。
    “後來被Alice發覺，她簡直是不可理喻！她把顧堯的手廢了……讓他一輩子都打不了職業。”
    隻是……隻是為了把賀丞生安頓好。
    付出這麼大代價。
    顧堯啊顧堯，你什麼時候想過自己呢？
    原來那件使他患上抑鬱症的，就是這個……
    賀丞生站在原地，可又覺得自己不該站在原地。
    他那時候幹了什麼？
    他在心裏一邊等顧堯一邊恨顧堯。
    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捫心自問，他為顧堯做過什麼？
    果不其然，顧商看見賀丞生淡漠的表情終於出現了裂縫。
    “後來我給他看了你的采訪，你的比賽視頻，他才有毅力堅持活下去。直到之後醫生告訴他，他還可以打比賽，隻是要動手術，要換一隻手壓槍。”
    “其實那個時候他並不想打比賽了。”
    “他的夢想早就在Alice手上毀了。”
    “所以當時我看見他抑鬱症好轉，聽見他告訴我他要做手術的時候，我嚇了一大跳。”
    顧商現在都還記得那天他是怎樣被顧堯忽悠的。
    病房門口，顧堯臉上掛著蒼白的笑，向顧商撒嬌。
    顧商黑著一張臉問為什麼。
    顧堯答，我欠他的，欠他一個冠軍。
    “可他已經拿到了！”顧商低吼著。
    顧堯目光黯淡了一下，不無悲傷的說：“可是他身邊沒有我。”
    顧商：“……”
    顧堯抑鬱症好轉是因為得知可以重回賽場的消息，所以顧商真挺不是滋味兒的。
    他回過神來，嘴上繼續說著：“我如果不讓他做手術，他的抑鬱症會加重。我如果讓他做手術，他的手……”
    賀丞生凝眸看著他，聲音略微有些顫抖：“不是做了手術就能好嗎？”
    顧商搖頭。
    他歎了口氣：“隻能維持最多半年的正常狀態罷了。”
    “後麵半年他一邊接受心理治療一邊動各種大大小小的手術。你還記得一月份那次嗎，他第二天會有專家會診，成功的話會立刻進行最後一次手術，前提是他必須要身體狀況良好。”
    結果那小子竟然深更半夜從加利福尼亞州跑了？！給顧商氣得差點背過氣。
    後麵顧商把他捉回去，得來的是一句“這是離他最近的一次，上次全球賽他來洛杉磯我在做手術，這次好不容易呢，哥你原諒我吧。”
    顧商氣笑了。
    想來那時顧堯可可憐憐的模樣他便突兀的笑了一聲，隻不過幸好賀丞生並沒有覺得他奇怪。
    賀丞生僵硬地動了動脖子，扭頭看他：“那他今天是怎麼回事？”
    “沒大事，隻是訓練久了有點不適，已經在醫院做了半天療程，還有兩個小時就可以離開了。”
    賀丞生臨走時，顧商問他會不會告訴顧堯。
    “不會，你也別說吧。當我不知道。”
    “行。”
    賀丞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手術室門口的，沈間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賀丞生搖頭，說沒事。也不準沈間告訴顧堯自己剛剛的狀態不對勁。
    沈間不想惹他，上次電燈泡的事都夠他害怕的了，自然應了下來。
    不過沈間算是給賀丞生壓抑痛苦的內心帶了一些緩和。他說：“可樂是把蝦殼吞進肚子裏了，已經轉普通病房了，你要不……先回去？基地沒人守。”
    不幸的事已經太多，還好可樂沒有出事。
    賀丞生便自己先回去了。
    顧堯回來的時候，多少心有點虛。
    他還特地找沈間打聽了下顧商過來的事情，但沈間也是機靈，在顧總和賀丞生陣營與顧商陣營間，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前者。
    顧堯推門進去的時候，賀丞生正坐在床邊打麻將，他也沒看顧堯，就跟平時一樣，說：“快過來幫我，快輸了。”
    顧堯心下一動，走過來幫他，“今天……”
    賀丞生心裏被刺痛了一下，他麵色平靜的說：“今天怎麼了？”
    “啊，你哥沒事吧？他今天還過來找我們來著。”
    許是賀丞生真的表現得與平時無異，許是顧堯相信他哥，總之顧堯是信了，他接過手機低頭幫他打麻將，說道：“他小感冒，倒是可樂，我聽說之後還去看了下他，隻是你不在。”
    賀丞生：“沈間讓我回來守著基地。”
    趁著顧堯低頭時，賀丞生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底的情緒複雜萬千，有心疼有難過也有氣……太多了，饒是賀丞生來說他也說不清楚。
    在顧堯回眸之際，賀丞生不動聲色的換上笑意，告訴他：“贏了就準你親我。”
    這獎勵太實際太誘惑，顧堯沒多久便幫他贏了。
    末了，某人去鎖上門，把自家隊長摟在懷裏，無不溫柔地在他耳畔邊呢喃：“我想要更多……”
    賀丞生忍著發酸的眼眶，摟上他的脖頸，不由分說地吻了上去。
    濕熱的吻如輕風般拂過臉頰上的每一寸肌膚。
    捂熱一點被冰冷刺痛的心。
    “好……今天不訓練。”
    浪潮襲來，共度沉淪。
    顧堯說他想要更多。
    那賀丞生便給。
    掏空了給，隻為眼前這個傻逼。
    不負他，對他好，讓他知道，有回報的，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