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口一出，程帆愣了，但他想的是：夏津這是也不認同那個理由啊，很好。
    夏津歎氣：“我天啊，你還真把那個奇葩理由當真了啊。”
    程帆在人前節食應該就是那時候養出來的習慣反應，可這太不可思議了啊，怎麼有人會信這個奇葩的理由啊？
    “為什麼不能當真啊？”程帆表情很認真：“我周圍的人都那麼認為，隻有我不這麼想的話，你說誰才是那個不對的人呢？”
    “……”艸，原來是這個道理，夏津理解了程帆的意思。
    “四年，四年裏我根據長輩們的教導，慢慢改變自己，慢慢的把自己變得跟周圍的人一樣。但是四年哪能跟十五年比啊，我的性格早在一開始就形成且穩定了，那四年裏我隻是把我自己的性格壓抑起來了，但總有忍不住的時候，所以我上學之餘參加各種活動，分散精力，不過有時候還是有人覺得我不夠溫和。”
    程帆說著轉移話題：“對了，你在這住了幾天了，知道我是兩年前來的吧？”
    “知道，我聽駱叔說，你還是因為駱霜才把房子建在這附近的。”
    “是啊，兩年前我來到清河鎮，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就是駱霜，後來我從賓館搬出來，有一段時間就住在駱霜家裏。而我決定住在這裏，是因為這是鎮子的最外圍，附近隻有這片竹林，當時我還專門了解過，附近這些鄰居家的孩子都大了，有些結婚搬出去了，有些在外麵上學，隻偶爾回來，所以這裏很清淨，我隻想安安靜靜的生活…”
    “…”安安靜靜這個詞有點玄妙啊。
    程帆繼續：“小人國的人實在太熱情了，如果住在人多地方，就會有更多人關心我的婚姻大事，我知道他們都是好心，不結婚啊就擺脫不了這種事，所以就隻能找人少的地方住，在這裏住了兩年，我覺得挺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單身稅太高了。”
    聽到單身稅幾個字，夏津臉頰一抽：“確實是。”這點他認同。
    程帆看了夏津一眼，眼神越來越堅定：“其實我曾經差點就結婚了。”
    “差點結婚？”夏津震驚出口，但很快反應過來，曾經倆字跟程帆現狀說明，不管之前什麼樣結果就是沒成，難道：“不會是跟你之前說的理由有關吧？就那什麼身上有肌肉的話…丈夫不喜歡之類的？”不會吧？
    這點輪到程帆驚訝了，他有點惱怒的說：“還輪不到那個理由，我還沒結婚呢。”
    “誒？？”夏津頓了一下才想明白這話啥意思，抬手啪一巴掌打自己臉上，他不排斥婚前，那種事是否和諧在婚後生活是否幸福的因素中占的比重不小…不過現在看來這裏的人還挺純情，所以他那話是冒犯人家了，怪不得人家會生氣：“對不住，我道歉，真的很抱歉。”
    程帆嗯了一聲，在椅子上活動了幾下，也不說原諒不原諒，又接著講自己的事：“十八歲時，我的學業結束了…”
    夏津點頭，這又是跟他上一個世界不同的地方，小人國的大學在學生十八歲就結束了，當然也有繼續深造的機會，比如讀研讀博之類的，看人的選擇。
    他一邊想，就聽程帆說：“如果不想二十歲交單身稅，就要在20歲生日前結婚，我畢業後，長輩不問我在哪工作，他們並不關心這個，反正我能養活自己就行，他們關心的是我能不能嫁出去，我那時候還為讓長輩為我操心而感到愧疚，所以我對待要結婚這件事挺認真的，但認真不等於會有結果。
    我身邊的人陸陸續續都結婚了，我身邊沒了熟悉的人，剛認識不久的我又不太願意考慮；就在我工作大半年後的一天，王航回來了。
    他是我小時候一起玩的小夥伴，他學習好，十幾歲就離家去了有更高學府的城市，每年隻回家十幾天，每到那時候我們這些小好夥伴就會約起來聚聚，我們還挺熟悉的，我的變化他也知道，嗬嗬，當然了，我那些小夥伴都知道。但我們倆都沒想過我倆會走到要結婚的地步。
    小人國的規矩擺在那，即使他學習再好，不結婚也要交單身稅，我也不知道我家跟他家是怎麼看對眼的，反正我和王航就以結婚為目的見麵了，因為從小熟悉，中間很多細節都跳過了，經過兩家人商量，把婚期定在我們20歲之前。
    王航人挺好的，而我那時候表現出來的性格吧，王家滿意，王航也挺滿意的，這是有此我們一起吃飯時他對我說的。
    我那時候認為，既然已經接受了結婚這件事，跟熟悉的好男人結婚，應該是我最好的結果。但越是臨近結婚，我心裏越不安，然後我開始思慮過重，想很多亂七八糟的事和問題，其中有一個很難回答的是：我已經忍了四年，真的要繼續忍一輩子嗎？忍一輩子這種事我做的到嗎？我想了很多天，得出一個答案，我不能。
    答案已定，那我就不能拖著王航了，要是他不能接受這樣的我，我就不能耽誤他找合意的人結婚啊。不過那時候我心裏還想著，那是從小就了解我的人啊，他知道我小時候是什麼樣，現在偶爾暴露一下本性應該沒事吧，隻要接下來的日子裏大多數時候我的行為附和他的預期，應該也可以吧…
    我認真把他約出來，跟他說了我的真實情況，我告訴他，我這四年被家裏人盯著教育，其實我一直在壓抑我自己，我的性子雖然改了，但本性其實沒變，而我不可能一直壓著本性，我說他要是不接受，結婚那事就不用談了，這件事是我的錯，我去跟兩家人說…他卻對我說，他願意試著接受我。
    我那時候很高興，我在他身邊該怎樣就怎樣，那段時間能做真實的自己真的很爽，但沒過多久，他認真的對我說，他不能接受我了，他說我動手做事時的樣子看起來很有活力，但他說他是典型的小人國的男人，不管跟白發男人還是女人結婚，他都希望對方是優雅溫潤的樣子，他說他理解我忍耐的辛苦，願意幫我跟長輩說情，讓長輩不要再勉強我，隻是不能跟我結婚…
    他跟我道歉，我也跟他道歉，是我先隱瞞他的，他嚐試了不能接受我也沒拖著我，他有什麼錯啊，他甚至還想幫我，他人挺好，隻是我們不合適。所以我們談過後，就決定不結婚了。但是我們倆都快二十歲了，突然不結婚了，兩家人哪願意啊。
    兩家長輩追問是我喜歡了別人，還是王航變心了，哪有那回事啊！沒個原因不好交代，然後我就交代了我的問題，剛開始他們不信，但我性子一變，該幹啥幹啥，時間長了，他們不信也不行了。
    眼看我馬上二十歲了，為了結婚那件事，那段時間長輩真的操了很多心，找了很多人，但是我不想壓著自己了，我比有些黑發的男人看起來還像黑發男人，毫無意外的一個都沒成，家裏幫我交了第一年的單身稅，後來我跟人走了幾次長途把錢賺回來了，可是家裏要的不是十個金幣，而是要我結婚，但問題是我沒法結婚了。
    王航拒絕我的時候還考慮過我的感受，但後來其他人拒絕我、拒絕我家的時候，根本不留情麵，有人對我說，我這樣的人即使臉長得還可以看，也不會有人要的，甚至更難聽的話都有…而事實是確實沒一個人願意接受我，我的堅持在現實麵前變得一銅幣都不值…
    在家的那段時間裏，我覺得自己就是沒人要的東西，我自我懷疑的很嚴重，心裏割裂的好似住了好幾個人每天都在撕扯一樣難受…我四年的忍耐裏，養成了裝假的習慣，有時候我無意識的會表現出長輩喜歡的樣子，但很快又會恢複本性，他們覺得我虛偽，哎，時間長了啊，對我的耐心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對我的態度就變了，然後我們開始爭執…
    再多的感情也經不起不斷爭吵消耗啊，再那樣下去對誰都不好，我想通後就跟家裏人說了一聲，離開了家…”
    離家時，他去車站，爸媽隻送他到家門口，連車站都沒送去，還是大哥和二姐追到車站見了他一麵，可惜那時候他不知道會去哪，根本沒法跟說大哥二姐說將來的事，就含糊過去了。
    他希望有人理解他，在情感上接受他。
    離家後他去過別的城市，他表現的溫和時，有人獻殷勤，但他本性一暴露，那些人立馬就退了，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當隻有他是特別的之時，他自然而然的被孤立了，小人國其實也不都是好人，他就遇到了黑發男人的騷擾，要不是他從小打架好，被壓抑了四年但身體的本能反應還在，他就栽了。
    ——他有很多不理解，對自己的，對某些現象的，“之後我來到了清河鎮開始新生活，也許是裝習慣了，裝的時候外表還是很能欺騙人的，駱霜就是第一個相信我的人，但他真心對我，我不想騙他，所以我是怎樣的人也沒瞞他，他是除了我大哥和姐姐第一次不排斥我的人，後來我才決定住在這裏…
    我想著啊，我總不能一直換地方流浪吧，日子總得過下去吧，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歡白發男過於強勢，所以要融入這裏，我仍然不能完全釋放自己，所以我在外麵會有意識的節食，隻有回家的時候才會吃飽。
    至於結婚這事？鄰居們都很熱心，但他們心裏都清楚，光是我一個人買車、開車去後山找黑石這件事，都夠把清河鎮的人勸退了；更別提那些跟我組過隊進後山的人、都知道我開車野的跟不要命似的，他們把我當黑發的男人，跟我做朋友，但沒人會跟我結婚的。
    但我不覺得我開車野啊，我開車的時候都是很注意周圍的情況，我心裏很清楚不會出事的，遇到危險的時候我知道怎麼躲避才能活下來，隻是他們都不太相信我而已。我把自己當成黑發男跟大家交往，混得整個清河鎮沒人不知道我，但朋友之間感情深的並沒幾個，哎，所以啊我常常想，我要是黑發就好了，哪還會有這些煩惱事。”
    “嗬嗬。”聽完這些，夏津同情程帆的遭遇：“就因為一個荒唐的原因，就把你從家裏逼到了這裏！這都什麼奇葩認知啊。”
    白發男再怎麼是白發+能生孩子但也是性別男啊，是男人幹嘛按女人的要求來呢？啊不對，女人不溫和但強勢的也多了去了，他大姐更是其中佼佼者！
    在爸媽和大姐以及自己都強勢的家庭長大的夏津，自然的站到了程帆這邊。
    但是，他跟程帆幾天相處下來說的話都不及這一會兒說的五分之一，要說程帆不裝了是因為他的戳穿，這是有可能的；可被戳穿後也不必跟他交心到這個程度吧？
    現在的程帆已經不是裝假的程帆了，他探究的看過去：“我理解你，也謝謝你把我當朋友告訴我你的事。”
    程帆調整坐姿坐正，盯著他說：“有些心裏話，我跟大哥和姐姐都沒說過，駱霜也不知道。”
    夏津腦門青筋一跳，這信任有點過度了吧，這走向不對頭啊：“…所以？”
    程帆說：“我今天默默觀察了你半天，你跟別人不一樣，你應該不在乎我吃的跟黑發男人一樣多吧，也不在乎我開車玩命的行為對吧，剛才你聽了我的話，是站在我這邊的吧，”這幾句肯定的陳述後，他話鋒一轉：“我們倆試試吧？”
    “試？啥？？”
    “試試互相了解看看，如果可以的話就結婚。要不然我今天也不會告訴你這些啊，我覺得如果要結婚過日子雙方還是不要隱瞞的好。”所以他先坦白了。
    “…”試試這個建議很有吸引力，但不能有隱瞞…夏津目前還做不到，從另一個世界而來這事，他不敢說。
    至於更深層次的問題，程帆要的隻是一個結婚的對象？還是喜歡上了他這個人呢？當然了，沒有互相坦白的話，還能談這些嗎！
    麵對夏津的沉默，程帆心裏一沉，從今天暴露後的觀察、到說服自己給自己一個機會、他鼓足了勇氣，他在坦白敘述過程中對夏津一點點試探，如果夏津的反應不對，他就會立刻閉嘴換話題，他還以為夏津會同意這個建議…誰知仍然是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