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諫隻覺得心口登時被人攥住了一樣疼痛，想也不想的催動輪椅衝進柴房。隨後便看到了他這一生都害怕的景色：隻見身形瘦弱的莫歸樹蜷成小小的一團，周圍遍布已經冷卻的鮮血，和灰褐色的土融成深黑色，猶如一塊巨石重重的砸在雲諫心頭。
    “莫歸樹！”雲諫衝到失去意識的莫歸樹身旁，想扶他起來。可在看到莫歸樹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後雙手一頓，反倒不知所措起來。直到古寺率先將一顆淡青色的丹藥放到莫歸樹嘴裏，雲諫才像是突然被這個動作驚醒了一般：“快，把他送去醫館……不，去城主府！”
    “是！”
    包正平剛送走了雲諫沒一會兒，便看到他臉色陰沉的去而複返。雲諫坐在輪椅上，懷裏還抱著一個渾身都是血跡的男子，心中一驚。不等雲諫說話，包正平便連忙對身旁的下人說道：“快去把張醫師請過來！”
    張醫師是城主府的專屬醫師，本身也是築基後期的修為，正吃著午飯就被著急忙慌的下人一頭霧水的架了過來。不過在看到躺在床上的莫歸樹後，神色頓時嚴肅了起來，不用包正平吩咐便把雲諫等人趕出房間，開始救治莫歸樹。
    包正平這才有機會問雲諫：“雲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古寺，去找齊順。”雲諫的神色仿佛從來沒有這麼冰冷過，吩咐完古寺後才轉頭看向包正平，“具體情況還要等抓住齊順他們，問清楚才能知道。”
    包正平好歹也是活了一百多歲的金丹期修士了，卻在麵對雲諫無機質般的眼神時鮮少的感到心驚膽戰，心中不禁感歎此子不凡。
    古寺離開後，包正平本打算勸雲諫去客廳等結果，卻在看到對方死死盯著麵前緊閉的房門後閉了嘴。
    算了，估計說了也是白說，自己還是乖乖在一旁作陪吧！
    雲諫從小到大不知道受過多少明刀暗槍，哪怕當初靈根被毀雙腿被廢都沒有此時此刻這般心慌。這種慌亂的心情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大，直到臨近傍晚，房門被張醫師推開時陡然升至最高。
    而在聽到張醫師說“已經沒什麼問題了，隻是失血過多，需要休息”後，原本仿佛已經跳到嗓子眼的心髒，終於算是緩緩落了回去。
    莫歸樹必須得承認，自己從來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哪怕是前世被迫去街頭要飯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疼過，疼的仿佛要死掉一樣。
    他不會真的要死吧？
    “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啊！”
    突然，一道脆生生的奶娃娃聲音鑽進莫歸樹的腦海中。莫歸樹猛地睜開眼睛，卻見自己正躺在一片望過去無邊無垠的草原之上。清風拂過莫歸樹有些長的頭發，有些留戀的卷起幾根發絲。
    莫歸樹順著方才的聲音轉頭看去，隻見一個和自己長得七八分像，隻是頭發和眼睛全都是翠綠色的五六歲大小的孩子，正坐在自己身旁撅著嘴看著自己。
    男孩子身後，一棵一米多高的小樹正迎風飄展。
    莫歸樹：“……我不是你爹。”
    死就死了，賊老天這都不放過我。派一個跟我長的這麼像的過來索命，想讓我當爹啊？
    小男孩怎麼也沒想到莫歸樹會突然來這麼一句，原本滿臉的委屈神情都凝固了。幾秒後，男孩憤恨的踹了莫歸樹一腳：“我不是你兒子！你才是我兒子！”
    莫歸樹：？？？
    莫歸樹肅然起敬：“小夥子有慧根，這麼小就想著當別人的爹了，牛逼。”
    “算了，我跟你計較幹什麼！”小男孩被莫歸樹的話給氣笑了，嘀咕了兩句後拍拍手站起來，看著他道，“外麵有人幫你緩和了傷勢，你該走了。”
    莫歸樹隻覺得小男孩和他身後的樹苗緩緩消失，周圍漸漸化作一片黑暗。再度睜眼後，便在旁邊看到了眉宇間彌漫著擔憂的雲諫。
    他好像又在做夢了，大反派怎麼可能會擔心他？
    想到這裏，莫歸樹麵帶微笑，安然的閉上眼睛，嘴上還喃喃著：“想讓我死就給我個痛快，為什麼要我看到雲諫這種表情，好嚇人，不要這樣折磨我。”
    雲諫看到莫歸樹睜開眼睛，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幾分喜色，便聽到了莫歸樹的喃喃自語。鮮少會有表情外露的雲諫哂笑一聲，一邊吩咐外麵的人去找張醫師，一邊緊盯著莫歸樹開口道：“莫歸樹，你沒死。睜開眼睛，我是你道侶。”
    說道侶的時候還刻意加重，生怕莫歸樹聽不懂似的。
    莫歸樹：……
    他這次是真的想死了。
    不過哪怕閉著眼睛都能明顯感受到大反派注視著自己的眼光逐漸冷肅，莫歸樹再怎麼想死也隻能緩緩地睜開眼睛，在看到雲諫後露出一副又驚又喜的表情：“雲諫，真的是你嗎？我沒有死？”
    雲諫對上莫歸樹朦朧的桃花眼，像是幹草被燒著了一樣，逃也似的躲開了：“放心，死不了，我不會讓自己當鰥夫的。”
    莫歸樹：……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沒有這麼伶牙俐齒啊！
    張醫師在聽說莫歸樹醒過來後立即趕了過來，一番號脈施針後。看著麵色紅潤，半點兒看不出昨天受了那麼重的傷的莫歸樹，神色驚奇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奇哉怪也，一個晚上就好了大半，藥效應該沒這麼好才對啊。”
    莫歸樹聽了這話立刻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的小男孩，自己身上的傷能好的這麼快，應該是那個小男孩做了什麼，不過這件事情很明顯說出去也沒人信。
    一個長得很像自己的兒子，但自稱是他爹的小男孩救了自己。
    別的先不說，這話說出來就有給大反派戴綠帽子的嫌疑。
    笑死，他活膩歪了嗎？
    於是莫歸樹深沉一歎，突然抓住一旁雲諫的手：“可能是因為雲諫對我的愛，讓我起死回生了吧。”
    張醫師：……
    他活了大半輩子，奇奇怪怪的病人見過不少。倒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從鬼門關走過一遭，醒過來後光顧著耍寶的。
    雲諫一巴掌拍掉莫歸樹的爪子：“……你死。”
    “你的腿曾經受過重擊，裏麵的經脈雖然被保住了，但到底傷到了骨頭，這幾個月不要做太劇烈的運動。”張醫師說著拿出一張藥單遞給雲諫，“這藥每三天吃一次，兩個月後便可痊愈。”
    雲諫微微點頭：“多謝。”
    送走張醫師後沒一會兒，古寺的聲音便在門外響起：“公子，抓到齊順他們了。”
    雲諫溫和的神情頓時冷凝了下來，他看向莫歸樹：“你要一起去嗎？”
    莫歸樹知道如果不是雲諫發現了自己，他這次可能真就活不成了。他不是聖母，抓到齊順後勢必要報複回來才行。於是莫歸樹點點頭，在古寺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來，說道：“好。”
    幾人快要走到大廳時，遠遠的聽到齊順等人喊冤的聲音：“城主大人，您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
    “我們這些當下人的算不上鞠躬盡瘁，但也稱得上兢兢業業啊！可那古寺受雲公子指使，根本不管我等身上的傷，直接把我們從醫館擄過來了，這也太過分了！”
    包正平端坐在城主之位上，看著喊冤的齊順等人，臉上掛著幾分冷笑：“哦？你們是被古寺從醫館裏抓過來的？”
    這群人險些將人打死，不急著跑路，反倒不慌不忙的去醫館治病？真不知道該說他們蠻橫，還是單純的蠢。
    齊順被莫歸樹打的鼻青臉腫，臉上的淤青用了醫館裏的藥都沒有消下去。此時頂著一個紅彤彤的豬頭，眼中閃著陰毒的光芒說道：“正是啊！我們雖是下人，但也是人啊。我這一身的傷都是拜那莫歸樹所賜，如今也不知他跑到了哪裏，還請城主大人派人將他捉拿！”
    齊順打得一手好算盤，他看昨天莫歸樹被他們打的出氣多進氣少，一天過去恐怕早就死在那個沒人在意的柴房裏了。這時候是黑是白，不還是他齊順一個人說了算？所幸就把過錯全都推到莫歸樹身上，死無對證！
    至於雲諫？哈，他算個屁！自己的靠山可是夫人，雲諫如今就是個廢物，想活下去不都得靠夫人賞賜嗎？他怎麼可能敢惹自己！
    正當齊順得意之餘，一道虛弱卻清亮的聲音從門外飄了進來：“不用派人捉拿，我自己來了。”
    齊順聽到這聲音登時瞪大了眼睛，猛地轉過身來。在看到麵色蒼白，卻仍舊稱得上活蹦亂跳，臉上掛著幾分譏笑的莫歸樹時，心中猛地一沉，失聲道：“你，你沒死？！”
    “怎麼，你侍奉的主子沒死，你不高興？”包正平聞言哂笑兩聲，眯了眯眼睛。金丹期的威壓驟然爆發，朝著齊順等一眾人的頭頂重重壓去。齊順等人連築基都沒到，直接被威壓壓的連頭都抬不起來。
    而接下來包正平的一句話，更是讓心中大震的齊順等人頃刻間心如死灰：“莫公子，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公子？！莫歸樹怎麼會和這平陽城城主認識？！

    作者閑話：

    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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