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祭器
    不可否認，萬溪的王城腳下確實繁華，和薑國京城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還是有衣衫襤褸之人，但是他們都像是約定俗成了一樣，悄悄地在無人角落來去，不會出現在顯眼的人流中。
    雲錦拉著成瑜一條街一條街地逛著，嘰嘰喳喳地為成瑜普及一切他未涉及的知識。成瑜很積極配合他，但注意力明顯不在他身上，隻是盯著那一個個幾乎貼著牆角走的貧民。
    他悄悄打了個手勢，後方不遠處跟著的蔣義珅立即會意，拉著陸望行就往反方向走。
    陸望行：“？”
    “殿下的意思是，讓我們離開，自行調查。”蔣義珅抽出了一把折扇，不動聲色地搖著，“雖然我也不知道殿下什麼意思，但是我們照著做就好了吧。”
    他笑了起來，露出一雙狐狸眼，頗有幾分狡黠。
    陸望行借著蔣義珅的身形環視了周圍一圈，壓低聲音：“有人跟著。”
    “猜得到。”蔣義珅搖了搖折扇，風輕雲淡，“能安排這位雲錦公子接近我們，萬溪王就差直接把不放心刻在臉上了。不過嘛……”
    他突然湊近陸望行，似有幾份挑釁：“那些個人主要盯梢的是殿下，我們兩個隻是個小嘍囉。對於你來說，讓我們擺脫他們的視線應該不會很難吧。”
    陸望行沒看他一眼，自顧自隱秘地確認了一下盯梢的人的位置，抬腿就走，絲毫不顧身邊還有一個人。
    蔣義珅眯了眯眼睛：“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是要一起行動的，你好歹配合一下啊。”
    陸望行依舊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他七拐八拐地盡量避開人群，還真被他繞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隻是他們前麵的路被一堵矮牆攔著。他稍稍偏了偏頭，依舊能用餘光看到一個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影子。
    蔣義珅本欲再度開口，可沒想到陸望行直接手一伸撈起他，把他攔腰扛在了肩上，縱身一躍一翻就來到了矮牆的另一邊。那跟蹤的人急急忙忙追來，卻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身影了。
    “咳、咳咳咳！”好不容易才被陸望行放下來，蔣義珅立即扶著牆劇烈咳嗽，直捂著自己的胸腔。他的胸口被肩膀頂得劇烈疼痛，腹中一片翻騰，恨不得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陸望行瞥了他一眼，說了三個字：“沒必要。”
    “啊？”蔣義珅現在腦子亂的很，根本聽不進他說了什麼。待他身體終於舒服了點後，他猛然反應過來。
    那“沒必要”三個字，指的是沒必要和他配合。
    蔣義珅：……馬上說不定還要仰仗他，忍了。
    他皺著眉頭開口：“行唄，我隻是個文人，比不得你驍勇。那我們速度解決，調查完後就分開。”
    周圍空氣中時不時傳來一陣陣難以忍受的惡臭，讓本就難受的胸膛更加喘不過氣。蔣義珅皺起眉，拿折扇揮了揮，見毫無效果後更加煩悶了。而另一人冷眼相待，但那繃緊的身體顯示了異常。
    說來也怪，明明隻是一堵牆的間隔，卻像是兩個世界。外麵的世界富麗堂皇，皆是紅牆綠瓦，而這裏的屋子卻破敗漏風，連門都是不完整的。
    突然間他愣住了：“腐臭味？”
    “你還不算毫無作用。”陸望行看了看遠處，“從前麵傳來的。”
    “這裏杳無人煙，房子多數也比較低矮，卻幹淨的很。”蔣義珅打量了一下周圍，“這裏絕對有人住，但同時又都避諱。為什麼？”
    他們小心地慢慢往前挪步，隨時盯著周圍環境，那股腐臭味隨著他們越來越深入也變得明顯起來。就連地上也開始存在一些難以描述的東西，或是暗黑幹涸的血跡，或是說不明白的肉塊。
    甚至此時，他們還能聽見一兩聲明顯的慘叫。
    “不能往前了。”陸望行倏地停下腳步，“前麵屋子有人站崗，是官兵。”
    蔣義珅用折扇輕輕點了點額頭，陷入深思。
    按照一般人的思維，王城腳下的土地肯定是寸土寸金，放在薑國肯定早就被達官貴人搶光了，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破敗的地方！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會有官兵允許暴行發生！
    他悄咪咪地探出頭去，希望能從那些個站崗的人臉上看出一絲情況，可是那些個人個個都像是麻木了一般呆滯地望向前方，任由屋子裏麵的慘叫一聲蓋過一聲。
    這時，靠近門的兩個官兵突然有所動作，他們一人行禮，一人打開門迎接。那二人所迎接的人自然也是一副標準官兵的打扮，隻不過他手裏拖著個人——一個穿著破爛麻布衣裳、昏迷著的平民，那官兵拖著他就進了門。
    到這裏，蔣義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僵硬勾了勾嘴角，扯出一個還難看的笑，順便拉了拉一旁陸望行的衣角。
    “走了。”他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陸望行終於有了一個明顯的表情，他挑了一下眉：“喲，這是知道什麼了？”
    “一群愚蠢的人所進行的蠢事。”蔣義珅滿懷厭惡地說，“一個愚昧的國家，一個以人骨做祭器的國家，不會長遠的。”
    可不是嘛，這些個王城腳下的平民氓隸，就是萬溪皇族飼養的獵物。他們艱難生存，每天都在惶惶度日。等到祭神之日，這些“皇族”，便會以活人祭祀，以人骨為器，以示對神的“虔誠”。
    他想起了那些避開人群獨自走的貧民，估計那些人就是怕有一天自己也擁有如此命運吧。看來在萬溪“獻祭”這件事，還真是人人皆知啊。
    蔣義珅厭惡地開口：“不該存在的國家，一群未開化的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