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小懲大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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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先生告假去往臨安,墨青席接替他活,驗屍看賬,都有模有樣。
許承對他很是放心。
唯一不樂意的是許長河,因為墨青席忙起來就無暇搭理他了。
許長川沒有久留,結了易雪生的案子,提了人不日就要返程。
一頓家宴過後,許承托許長川帶一封家書回去,以解相思。
許長川恭敬收下。
酒過三巡,許承麵露倦色,被墨青席扶去休息,剩下堂兄弟兩個燈下對酌。
許長川見許長河還穿著粗布衣裳,問道:“嬸嬸做的那幾身都不和你心意?”
“嗯?”許長河正細品佳釀,沒仔細聽許長川說了什麼,而後才回過神:“哦,你說衣服啊,我這也是剛買的,湊合能穿。”
許長川斟滿酒,對他另眼相看:“嬸嬸還擔心你在這兒住不習慣。”
“怎麼會,這裏又不是什麼苦寒之地。”許長河不以為意:“你回去告訴我娘,我在這裏挺好的。”
許長川不甚欣慰:“滿兒說你變了許多,我原先還不信。”
許長河忽的咬牙切齒:“她有跟你說把我打得半死這事麼?”
“說了。”許長川毫無悲憫:“你自找的。”
許長河搖頭歎息:“你就寵著她吧。”
“她猜到你的眼睛有問題了。”許長川道:“滿兒怕你不高興,沒有聲張,隻是與我提起,所以你老毛病又犯了?”
麵對家裏人,許長河沒什麼好隱瞞的:“喝著藥呢,已經見效了。”
許長川道:“我回京便讓太醫將藥方寫來。”
“沒必要,這裏的大夫能看好。”許長河擺擺手:“別小題大做。”
許長川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指腹摩挲玉杯上的雕花,問他:“你打算在這裏待多久?”
許長河把著酒壺,往嘴裏灌了二兩,口吻不鹹不淡:“怎麼,你們才安生半年就想我回去了?”
許長川瞥他:“兒行千裏母擔憂,嬸嬸孤身在家,你可曾為她思量過?”
“我娘身體不好,來虞城縣太遭罪了。”
“你就讓我帶著這話去回嬸嬸麼?”
“……”許長河想了下,說:“若朝局穩定,年前就回。”
許長河玩世不恭,從不議論朝事。
他突然離京,平日與其耍樂的世家公子都納悶不已。
許長川知道的也隻是細枝末節。
他在宮裏把即將入主東宮的三皇子揍了一頓。
確實是許長河幹得出來的事兒。
雖說以下犯上,但宮裏終是沒有發難,許夫人覺得風頭已過,怕許長河在虞城縣缺衣少食,盼他早日歸京。
可某人似乎樂不思蜀啊。
許長川冷哼:“是你自己答應的,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許長河應答如流。
墨青席回來,隻聽到最後這句君子之約。
許長河麵上醉意驟消,下意識將酒壺塞到了桌下。
墨青席已經看到了,然後視若無睹地問他們:“要叫廚房再做些下酒菜來嗎?”
許長河大喜:“好呀。”
墨青席便出去吩咐,還端來一壺溫酒,免得許長河貪杯貪涼吃傷了。
許長河翻了個杯子出來,喊他坐下一起喝。
墨青席在旁候著,輕聲說:“我不打攪了。”
畢竟這算是許家的家宴,他一個外人,不好與主人共席。
許長河酒勁上來,脾氣也跟著上漲,把酒壺拿上桌,砸出悶響:“你喝不喝?!”
許長川單手支頭,讓墨青席過去倒酒。
墨青席剛走一步,許長河把他拽住,瞪視許長川:“不許使喚他。”
說著又把自己的杯子舉起來,嬌裏嬌氣道:“隻能給我倒。”
墨青席給他倒了小半杯,輕聲哄道:“慢點喝。”
許長河心滿意足地小口嘬起來。
許長川挑眉,看向墨青席的眼神越發饒有興味。
許家三朝為官,免不了應酬,家裏老少爺們酒量可觀。
墨青席陪著喝了點,麵上泛起薄紅。
許長河嚐到了燈下賞美人的滋味,可謂酒不醉人人自醉。
下酒菜端上來,許長河癱在墨青席膝頭,張嘴:“啊——”
墨青席夾了一筷子喂過去。
許長川意味深長地感慨道:“我們家長河命好,到哪兒都有人伺候。”
許長河邊嚼邊傻樂:“嘿嘿,你沒有。”
墨青席訓道:“吃完了再說話。”
“哦。”許長河繼續細嚼慢咽。
許長川舉杯:“墨公子。”
墨青席雙手執杯回敬。
這一敬一回,一來一往,墨青席手肘支著案幾,揉了揉額角。
蠟炬過半,許長川撚起一粒胡豆,丟醒打酒盹兒的許長河。
許長河摸著頭起來:“幹嘛,還要喝?”
“夜深了,去睡吧。”許長川離桌,出門時命人給許長河掌燈,免得他路上摔著。
許長河握住墨青席的手腕晃了晃:“我哥跑了,你還喝嗎?”
墨青席神情迷離:“什麼?”
許長河知道自己有多清醒,卻還是被墨青席醺醺然的模樣蠱惑。
他忽然想捉弄墨青席,惡劣的。
“跟我哥喝酒很沒意思吧,他們這些做官的文人喝酒就是這麼正經無趣。”許長河起身跪坐:“我給你看個好玩的。”
墨青席呆呆望著他,不明所以地應聲:“嗯……”
許長河把酒杯銜在口中,酒壺高抬,壺口朝下,汩汩清流順著杯壁回蕩,許長河微啟唇,喉頭聳動,在酒水漫出杯口之前把它們盡數飲下。
墨青席抬起手,給他鼓了鼓掌。
“你來試試,我給你倒。”許長河把酒杯卡在他唇齒間,讓他在自己身前跪著仰頭。
這種姿勢有折辱的意味,會讓人身心不適。
墨青席想說話,但咬著杯口吐字艱難,許長河更是不留餘地倒下了一股激流。
“咳咳咳咳!”墨青席嗆倒,整個人都被酒氣浸潤,伏在地上無力喘息著。
許長河把他拽起來:“你不喜歡?那我換一個。”
墨青席羞憤地推開許長河,心想:他在京城就是這麼喝酒的?
跟多少人這麼喝過……
越想越頭疼。
墨青席也不知道自己打翻了什麼東西,又或是撞到了什麼,一頭栽倒之前被帶離原處,雙腳騰空,整個人橫躺在許長河手臂上。
許長河現在還沒長過墨青席,抱著他有些吃力,隻能大步從摔碎的碗碟中邁離,再把人放下。
墨青席落地之後就不要他扶:“你走開。”
許長河死皮賴臉道:“外麵太黑了,我不敢自己回去。”
墨青席便主動給他牽:“我送你回去。”
許長河成功把人拐到自己屋裏,剝洗幹淨,扔到床上。
沐浴之後他去要了一碗醒酒湯。
墨青席順從地喝完,沉沉睡去。
許長河在他身旁躺下,戳著墨青席的眉心道:“不經逗。”
……
自作孽的許長河在風和日麗的清晨,被墨青席一腳蹬出了床鋪。
他喝多了,但還不至於失憶。
許長河平日小打小鬧的作弄也就罷了,昨晚那般肆無忌憚的欺辱,已經逾越了墨青席的容忍底線。
與許長河日積月累積攢的情誼在這一夕之間被這堆金積玉的少爺揮霍殆盡。
沒有人願意被這樣輕賤。
許長河摔在地上,滾了幾圈,懵著臉望向怒火滔天的墨青席。
墨青席匆匆更衣,看都不看他,徑直往外走。
“你等下!”許長河跟出去:“你別生氣啊,我給你賠不是嘛!”
許長川來跟一同長大的堂弟道別,卻撞見了他一大早衣衫不整追著一個火冒三丈的男人跑出來的畫麵。
墨青席氣頭上,連帶著對和許長河相貌相似的許長川也沒什麼好臉色,目不斜視著與他擦肩而過。
許長河追不上,隻得撲人,卻被許長川橫臂攔住。
“我還以為你是真的浪子回頭了。”許長川冷笑一聲,拖著許長河回房,把他丟地上,說出結論:“死性不改。”
許長河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對堵在門口的許長川道:“你讓開。”
許長川垂眼看他:“叔父公務在身,管不了你,不如今兒我就把你帶回去,好、好、管、教。”
少頃,許長河被五花大綁著往馬車裏抬,他嚎得天都要塌了:“我不回去!救命啊!堂堂大理寺少卿!以公謀私,要草菅人命啦!!!!”
易雪生被許承從牢裏帶出來,就聽到許長河在縣衙外哭喊天地。
許承皺眉:“又在鬧什麼?”
許長川過去給許承行禮,言簡意賅道:“長河也大了,不好再不務正業不學無術下去,我帶他回京,時時鞭策,省得他在這裏給叔父您添亂。”
“爹,我不走!”許長河開始胡說八道:“我回去肯定會被砍頭的!”
許長川見著易雪生,示意官差把他帶上車。
易雪生拜了許長川一下,又看了眼扭動掙紮的許長河,乖乖進了馬車。
真要帶許長河走,就不會帶那麼多箱東西來。
許承何等精明,猜到肯定是許長河幹了什麼敗壞家風的事情,許長川臨走前想給他個教訓。
於是許承不假思索道:“這樣也好,我這就讓人收拾下他的東西。”
許長河嗓子都啞了,是真的哭了:“啊啊啊啊啊我不要!!我還沒跟青席道別!”
墨青席就在門口望著。
他不了解許長川,吃不準這是動真格還是嚇唬一下許長河,緊張地抓著門框。
許承回首道:“把他的金鈴馬牽來!”
許長河的魔音持續輸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個縣衙除了許長河,隻有墨青席能讓金鈴馬順從地走出來。
墨青席把韁繩交給侍從,又從懷裏取出一枚硯台:“這是父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也是你為我翻案的證物,送給你了。”
許長河假情假意的淚水退了回去,換做真情實感的悲傷翻湧而出:“我們會像餘先生和林縣令一樣,一輩子不再見嗎?”
墨青席答不出來,他做不了許長河的主,也去不了那繁華的都城。
許長河哭紅了眼眶,酸澀難當,可他不敢眨眼。
如果這是和墨青席最後一麵,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許承讓許長川帶走的土產也搬完了。
許長川上了馬車,語氣裏夾雜著說不出的愉悅:“鬆綁。”
兩個侍從把許長河豎著放下,解開繩子。
許長河還沒緩過勁兒,抽噎著抹淚:“哥?”
“上馬,送我出城就行了。”許長川道:“為兄還有幾句話要交代。”
許承點了點頭:“長河,送送長川,然後回來吃早飯。”
這下許長河明白了:“你們整我!”
墨青席舉著硯台,送也不是,收也不是。
許長河倒是手快,拿了硯台翻身上馬,對他道:“你等我回來。”
墨青席繃著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