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又是屍體，
    如果讓現在的秦時溫接觸這些東西，他多半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但那時候的他有多大？
    初三？初二？可能還要更小。
    如果是比較正常的屍體到罷了，一個彈孔，一處刀傷，再不濟就是密密麻麻的淤青，忍一忍就過去了。
    但父親找來的屍體，一次比一次可怕。
    被大貨車碾過了下半身，被仇人分屍又縫在一起，被妻子捅了無數刀，小腸流了一地……
    這次會是什麼？
    他光腳跟在男人後麵，被凍得狠了，腳踝都有些隱隱的麻木。
    右手明明完好無損，卻比剛被李澈捅穿時顫抖的還要厲害。
    仿佛他將要拿起的不是解剖刀，而是殺人的凶器。
    不對，他不是來回顧童年的。
    秦時溫的腳步突然頓住，緊張地環顧四周。
    男人並沒有理會兒子鬧出的小水花，甚至沒有停下腳步，滿心滿眼都是驗收成果的期待。
    熟悉的血腥味倒讓他冷靜下來，將現在的處境與遊戲裏的細節連接，尋找破題的關鍵。
    家裏的牆壁……似乎不是純白的。
    目光久久停留在玄關盡頭的純白色牆壁，像遊戲開場前那樣，陰影處漸漸淡去，整個牆麵和兩側的牆壁仿佛被揉在一起。
    “寶貝，你怎麼不走了？”
    男人似乎不滿兒子的猶豫，終於停下腳步，用目光實施無聲的逼迫。
    秦時溫有種被狙擊槍瞄準的錯覺。
    他不再猶豫，朝著玄關衝去。
    怎樣都好，讓他在幻境裏一頭撞死也成，他不能再和男人待在一起了。
    在穿過牆壁前，秦時溫已經做好了撞得頭破血流，之後被暴怒的男人關禁閉的準備，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成功突破了幻境。
    秦時溫立馬調整自己的心率，坐在床上大口呼吸，他甚至下意識抱緊了枕頭來緩解恐懼。
    沒事的，這都是以前的事了……
    他打開臥室的大燈，明亮的光線將黑暗驅散，恐懼也在自己一遍一遍默念的安慰中逐漸消失。
    再大的困意也被憋了回去，一夜無眠。
    時鍾剛走過規定的上班時間，秦時溫便第一時間衝出臥室。
    走廊上空空如也，他衝過去敲響隔壁的房門。
    裏麵的二人很快一起走了出來。
    白時倒是沒什麼異常，反觀宋鶴鳴，黑眼圈暴露了他昨晚的睡眠狀況。
    “你們都沒睡好嗎？”白時沒心沒肺地問到。
    秦時溫搖頭，眼中難掩疲倦。
    平時的宋鶴鳴早就懟一句“你沒長眼啊”這種話了，但現在的他沉默地出奇。
    也是，小孩年紀不大，心魔應該不少。
    他剛想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表示安慰，手還沒落下，手腕便被宋鶴鳴死死鉗製住。
    男孩無意識地後退半步，另一隻手自我保護似的擋在胸口，看向他的眼神無比陌生。
    有恐懼，有怨恨，有愧疚。
    “你……”
    這是長期遭到毆打後的反應。
    “別怕，是我。”秦時溫沒有反抗，他放輕聲音，揚起一個柔和的微笑。
    宋鶴鳴怔了好幾秒，才從潛意識中掙脫，捏住秦時溫手腕的手一軟，脫力地靠在牆壁上。
    “對不起。”男孩用力拍打頭頂，試圖喚回理智。
    家暴。
    秦時溫腦子裏隻能想到這個詞。
    看樣子，男孩的凶殘並非與生俱來。
    他見宋鶴鳴情緒逐漸穩定，便上前一步靠近對方，將男孩抱在自己懷裏，輕輕拍著男孩的後背，像小時候哄秦安入眠那樣。
    十七歲的小朋友沒有發育完全，個頭還比他差些，身材也十分消瘦。被秦時溫整個抱在懷裏，絲毫不顯得違和。
    “大早上的，這又是鬧哪一出？”路過的江公子同樣滿臉疲憊，但這不影響他賤兮兮的說話方式。
    “法醫先生，他是誰啊？”見擁抱結束，江公子明知故問到。
    他可能當慣了哥哥，對此刻被心魔折磨的宋鶴鳴生不出半點痛恨。
    “我弟弟，”他坦然地對上江公子的視線，“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