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個小少年的身影徹底步入黑暗，餘涯心裏感覺沒底。也想跟上去。
    跟著他們走了一段曲折的小路，眼看著兩個人相安無事的過去了。前方卻好像放了一個巨大的屏障，把他隔絕在外麵，甚至都不給這具身體作弊的機會。
    四周的場景又在刹那之間發生了變化，這次是一個簡陋的貨房框架，看上去像某個販賣人口的窩點，他現在想起來蒼梧犧牲就是生理心理上的雙重不適。
    模擬世界裏的人動了，在他理順之後打開了滑機的開關。
    這關考驗的是他的人性和心性，那些神經病要給他的反應強硬的加上滑稽的定義，判定所謂的正義與邪惡。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的觀看生死局的畫麵，幾個罵罵咧咧的人販子被警察製服。滿臉橫肉凶神惡煞的犯罪頭子握緊了最後一顆子彈，決絕狠辣的瞄準救人心切的蒼梧。
    子彈迸發出刺眼的寒光，毫不避諱的向著蒼梧的方向射擊，他們的槍柄調轉方向，朝向他臂彎裏護著的一個幼小的孩子。
    萬籟寂靜，所有人仿佛都被按了定格鍵，陽光明媚，子彈入肉的聲音格外刺耳，灼燙的鮮血從那個支離破碎的傷口裏傾瀉而出。
    站在一旁幾乎是看完全程的餘涯目眥欲裂，所有的髒話都衝上腦門。
    他完全顧不上現在隻是個虛擬遊戲，更沒有在意自己的任務隻是走完劇情，畢竟他隻是這角逐遊戲裏最無知弱小的螻蟻。
    “蒼梧！你往後退一步會死嗎？你那些莽夫的英勇都他媽的被狗吃了！你擋個屁的槍，那小孩死就死了，你個廢物你TM不能不要我。他們怎麼值得你受那麼重的傷，你個喪盡天良的傻逼，我養你這麼大，是想讓你好好活著。不是讓你去用命去逞能拚什麼英雄，他們死就死了，你還要傻乎乎的搭進去一條命？”
    餘涯感覺自己像個犯狂犬病的瘋狗殺紅了眼，他拚命廝吼，像個瘋瘋癲癲的傻子雙手死按著蒼梧胸前那個穿透身體的大洞，透明的手沾了赤紅的血漿，沒有任何用處，他還是那個隻能護著自己的自私鬼。
    他不覺得蒼梧是可歌可泣的大英雄。
    他是傻子是瞎子沒有大局，他是智障是小人，就算蒼梧再高再壯，也還是之前那個擦破手就會小聲哭鬧的小朋友。
    上天給了他重來的機會，卻隻能在犯罪現場看著愛人被折磨被殺害被淩遲，而他隻能看看那些渣滓猙獰的嘴臉聞著腐朽的臭氣什麼都改變不了，憑什麼別人滿身榮耀高朋滿座推杯換盞，他餘涯就要殘羹冷炙孤身一人？他瘋狂的扇蒼梧耳光，滿目淚光，卻隻能看到天邊那抹唯一的熹白日光逐漸被吞噬抹去。
    這些人都是一群煞逼變態。
    蒼梧迷離失措的眼神看著他，嘴裏牙齒被溢出的鮮血染的通紅。艱難的做著嘴型，拚盡全力擠出一個五官扭曲的微笑，他顫顫巍巍的手指扯扯自己的眼角。
    【我想親你】
    【我想漂亮的一點親你】
    【我看到你了，你離那些殺人犯遠點】
    他們實在是太熟了
    餘涯看懂了他艱難想表達的意想，像天空一萬萬滴雨滴的墮落，滿身涼意和衝出堤壩的疲倦。
    餘涯的眼淚不受控製的墮落，落到他沒有多少餘溫的皮膚上。蒼梧好像被燙著了，手摸著他的臉，像在觸摸空氣，餘涯瘋了似的抽泣，蒼梧帶著薄繭的手指一點點抿掉他不存在的眼淚。
    【你別哭啊，你最好看了，都燙著我了】
    他帶著血的吻，濡濕的在餘涯臉上留下溫柔的梅花印，他仰著脖子，笑得還像之前那個孩子，純澈而美好，在餘涯心裏步步生蓮。
    【我們做個約定吧，你看我都快死了】他聲音輕的像蚊子，伸出小拇指。
    【我今年22了，老人說四倍最好，所以哥哥要替我活到88歲】蒼梧身體的溫度開始流失，凍的像一塊怎麼也捂不熱的石頭，他把頭埋進餘涯的脖頸，聲音淡淡的。
    【如果我再活三年犧牲的話，哥哥就能活成一百歲的老頭子，吃著好大的蛋糕，家門口會有好多人喜歡哥哥的弟弟，他們給我燒好多好吃的，警局的獎金很多，可以買你七十幾年的蛋糕】蒼梧聲音慢慢的小下去，還是在拿腔拿調的笑著。
    “蒼梧，你是個大傻子，你小的時候還說要當警察去殺壞人，你看你保護的小孩子不哭了，你也不痛了好不好。”
    “你睜開眼睛看看，陽光照進來了，烏雲都沒有了，今天的太陽好暖…風把白床單吹走了…”
    餘涯的心快撕裂了，好疼啊，他快呼吸不上來了，怎麼所有人都要比他走的那麼急啊，跑的比野兔子都快，隻有他在這個茫然的世界裏像個迷路的傻逼。
    “別睡的太死，我帶你回家，這裏冷，回家去暖和和的睡。”
    沒有人教他哀默大於心死，他隻想守著一個被稱為幻想的奢望，不知冷暖的走過少年存在的春秋，料峭寒冬裏的陽光總是最溫暖的，待到陽光盡褪陰冷入骨，他才深刻的明白，景物沒有變，變得是已經走掉的人。
    浮生以過，隻有回憶如故。
    你看我聊寄浮生，月亮能照到南邊，也能照到北邊，烏梭梭的窗子。人間的聲音熙熙攘攘，下輩子早點相遇，或許我能嫁給你，哪怕我輾轉千百遍，還是不能擁有一個皎潔如華的結局。
    在他懷裏的人徹底冷掉之後，遊戲結束了，餘涯還是在那個幻境裏回不來，畢竟相依為命的親人死去的痛苦衝擊太大，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十幾年後成真的未來。
    唐赤從設備台後麵走出來，挪移的目光看著滿目瘡痍呆滯可笑的餘涯。
    “我知道他對你來說很重要，但是他天生就是忠於人民和國家的。他的父母是中國的警員，他以後也會是，血脈的傳承誰也抿滅不了。我們可以摸擬出千千萬萬種他犧牲的方式，但無一例外，他哪怕死的時候也是在想你。”
    “不要和我說那些大道理，我隻是個平民百姓，我養的人知道喜歡什麼去做什麼。”餘涯看著他，顯然已經略微平靜下來。
    他的目光溫柔的在虛幻裏停留幾秒，最後露出笑容。
    “我不會在乎你們對正義邪惡的定義，我知道隻要我把他送上戰場，那就是國家社會的人，不背叛家國是他必須要做的，如果哪天需要，我一定會第一個把他送上去。”
    “他就是草根，燒火的時候要填，不燒火的時候就自己再長，既然要他這根草，那我就不會去計較他是怎麼死，隻要骨灰是給我的就夠了。”
    “我又不靠想著他吃飯生活，人都是會釋懷的，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最棒的孩子是我家出來的。我支持他的所有想法和信念。”
    “等風再吹過的時候，他那壺酒都倒滿了，到時候再給國家送上最好的種子，英雄什麼的就算了，他最多就是一個逞能的繡花枕頭。”
    唐赤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手下走了出去。
    “餘涯”
    唐赤很嚴肅的叫他的名字
    “你可以永遠相信我們，他不會出任何的意外。他很有用，哪怕是為了家長裏短也不能死，兄弟帶他們上戰場，肯定哪個都不會少”
    “我拿這個章來個你擔保，兄弟們上前線，胳膊腿都不會少。”
    餘涯笑起來了，他輕聲回答
    “好，我相信你們。”
    （注：這幾張私設他們的舉動是外界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