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古堡華麗的木窗，陽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白斯太久沒有見過陽光，陽光照進房間的一瞬間忍不住用手擋住了眼睛。
    “能不能把窗戶關上？”她問。
    多莉提著裙擺說道：“抱歉，小姐，池醫生囑咐我們把門窗打開，他說你不能總待在陰暗的地方，曬曬太陽總是好的。”
    “但是我不想，我不想看見陽光，麻煩關上。”白斯的語氣已經充滿了委屈和怒氣。
    多莉沒來得及做出回應符野便進來了，他沒有讓多莉把窗戶關上，隻是示意讓她出去，自己則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床前。
    “讓陽光進來十分鍾吧，鍾涯也總是喜歡讓他的病人曬曬太陽。”符野垂著眸子說：“我很高興你看起來精神不錯，我們可以聊聊嗎？”
    “聊什麼？”白斯的雙手緊緊地攥著杯子，眼神裏滿是警惕：“如果你要為你的手討個說法，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一道傷而已，我沒有很在意，我在意的是，你心裏的家在哪裏？”
    白斯沒有回答，依舊攥著被子，眼神中湧動著異色，胸口在肉眼可見地起伏。
    “我想我必須跟你道歉，是我沒有理解你的意思，你說的家是華國那邊吧，我一直自作主張地以為你想要回我給你創造的家。”
    白斯幽幽問道：“你想幹什麼？”
    “別怕。”符野柔聲安撫著女孩：“你好好養身體，等過段時間我讓鍾涯帶你回去看看吧，但是你要回來。”
    白斯的眼睛裏出現了光，但果斷地拒絕了他：“我不要，我不要他。”
    符野微微皺起了眉頭：“你要一個人嗎？你在那裏沒有親人。”
    “我不要他跟著。”白斯佯裝思考，片刻後告訴他：“你讓狐狸姐姐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們都是女孩子，我也想，介紹我的朋友給她。”
    “好。”符野微微地笑著，表情裏沒有一絲的懷疑：“好好養病，我先走了。”
    他起身走了兩步，又轉過頭，補充說：“小斯，你要記住，我是你哥哥，即使我們沒有一起生活過，但我永遠是無條件愛你的人。”
    白斯陰鬱的表情裏擠出一抹苦笑，什麼也沒說。
    多莉又被符野叫進來了，她進來後便把窗戶關上了，又幫白斯簡單地打掃了房間裏的衛生才離開，整個過程裏，白斯一直在玩弄著狐狸昨天送給她的小熊，神色冷酷，這一切也被多莉看在眼裏。
    都月明將鍾涯帶到了城堡的東樓，那是鍾涯在梅列特莊園這麼多年都沒有涉足過的領域。
    符野以前告訴他，城堡翻新過後東西樓都被閑置了，從他出生起就沒人去過，裏麵住的可能是梅列特家族那些穿著緊身褲或者大裙子的祖先。
    雖說如此，年紀尚小的他和符野蘭斯玩鬧時還是進去過，那裏的牆壁上是一幅幅精美的人像，地板上鋪著暗紅色的地毯，每隔一段就擺著一個做工精湛的擺件，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博物館。
    當時蘭斯叉著腰，對著一個梳著高髻的粉紅女郎說：“嘿，鍾涯，你看來看，這人像不像女裝的喬。”
    鍾涯抬頭一看，給蘭斯豎起了大拇指。
    當時符野幽幽地警告他們：“那是我死於戰爭的姑奶奶，據說她生前最喜歡的就是你們兩個這種小男孩，祝你們好夢。”
    鍾涯不知道蘭斯的情況，反正後來，他連著三天都夢見了那個和符野很像的大裙子女人。
    都月明打開主樓和東樓的大門時，鍾涯看到了一麵鋼質的大門，門框上還有一個指紋鎖，這顯然和這個古董莊園格格不入。
    都月明瞥了一眼鍾涯的表情，問：“你這是什麼表情？這不是我老板他爸爸建的科學實驗室嗎，你不知道？”
    鍾涯確實聽說，符舟曾經花了大價錢給古堡做了現代化的翻新，但是不知道具體翻新在哪，想來，這個實驗室就是翻新的內容之一。
    都月明又說：“小老板把這裏劃給我做私人領域，我和我的團隊在這裏幫他的家族遺傳病做研究，高薪工作，以後一起嗎？”
    鍾涯還沉浸在驚訝中，愣愣地跟在都月明身後穿過了三道密碼門，最後展現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個巨大的醫學實驗室。設能想到，東樓老古董的外表下是全是玻璃和金屬。
    一個穿著白色研究服的短發姑娘拿著一份報告從他們麵前走過，看了一眼鍾涯，眼神中閃過一絲震驚，沒有停下腳步，她得趕時間把新一輪的實驗數據給三層的研究員送去。
    都月明帶著鍾涯一路暢通無阻，最後來到了一個玻璃圍城的巨大實驗室前，裏邊的儀器都在運作，各色的萃取管中緩慢得滴出液體，四個研究人員忙碌著，有一個看見都月明來了瞬間興奮起來。
    都月明朝他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又對鍾涯說：“跟我去換身衣服，我帶你去看小老板平時吃的藥都是怎麼出來的。”
    鍾涯很疑惑：“為什麼要帶我來看這些？”
    “你不想看嗎？”都月明反問道：“我記得你剛開始還很好奇這些，想知道他的身體情況，想知道他吃的什麼藥，怎麼現在就那麼冷漠？你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大豬蹄子吧？”
    “不是。”鍾涯連忙否認，保持清白：“我隻是不知道您為什麼突然要帶我看這些？”
    “我樂意？不行？”都月明沒有給鍾涯再解釋別的，拽著他去更衣室做了全身消毒，換了一身幹淨的研究服。
    從更衣室出來，鍾涯忽然想起了符野前幾天說過，都月明想要找人接替他。
    “都老師，你是不是要離開了？”鍾涯問。
    都月明一聽，也不顧手上剛做過消毒，抬手就是對著鍾涯的腦袋一個爆栗：“你這小孩想什麼呢？我就是又被程阮山那個老匹夫陰了一把。說什麼離不離開？我老板的錢我還沒賺夠，我又不是傻逼我走什麼？”說完，他又折回更衣室做了消毒。
    很快，他回來了，帶著玩世不恭的笑，為鍾涯開門時他說：“別眨眼，你即將見證卡謨德症最前沿的研究成果。”
    大門敞開的一瞬間，中藥的芬芳，儀器有規律的運行聲，研究人員緩解氣氛地小玩笑全部湧向鍾涯，寸頭的白人醫生急匆匆地將都月明拽走了，嘴裏嚷嚷著：“moon，你不知道當我得到這個結果時我有多麼驚喜。”
    鍾涯被晾在了一邊，他聳聳肩，自顧自地在研究室裏踱步，自娛自樂，他隻是觀察著實驗的儀器，藥品，甚至不會去刻意解讀寫在紙上的實驗數據，不會去動任何東西，他跟著程阮山在實驗室裏待了兩年半，不至於會犯亂碰物品這種低級錯誤。
    板寸醫生給都月明講的話鍾涯也聽得到，大概是關於新藥的臨床結果，聽起來是個不錯的結果。
    很快，都月明從板寸醫生那裏脫開身，對鍾涯說：“你應該也聽到了喬克的話，新藥的臨床效果非常好，你應該為老板感到高興。”
    “是的，光聽著就讓人很愉悅。”鍾涯道。
    都月明引著他來到一個茶色冷凝管前，說：“看，這就是新藥，是根據去年他帶回來的那些草藥做出的最新成果。還是華國的草藥神奇啊，我該早點往那個方向想。”
    當時鍾涯就懷疑符野大量購置那些草藥就和他家的遺傳病有關，符野當時可是想都沒想就否認了他的想法，這下，證據確鑿，撒謊石錘。
    “華國草藥一直都是我非常喜歡的存在，他們很神奇，就像是華國人一樣，是個君子，溫和知禮，最懂得潤物細無聲，很適合小老板。”
    都月明遞了一份報告給鍾涯，那是關於這款藥物的研究報告，鍾涯隻翻了幾頁一雙眼睛就亮了。
    “都老師，你是個天才。”鍾涯由衷得誇獎。
    都月明搖搖頭，說話的情緒明顯沒有剛才好：“如果你單就這款藥來誇我，那麼你誇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未婚妻。”
    鍾涯瞬間看向都月明：“您的未婚妻？”
    “你這什麼表情？你也覺得我這樣子沒人要？”都月明又想抬手給鍾涯的腦袋一下，手在半空中懸了一秒，還是收回去了：“算了，也算是沒人要了。她叫金伊莎，是個酒花國姑娘，這藥是她的筆記給我的思路，她才是那個天才。”
    都月明的眼睛裏明顯得蒙上了一層悲傷，聯想到筆記本中的那個“她”，鍾涯知道自己不該提起來，連忙轉變了話題，聊起這份款藥物報告。
    都月明歎了一口氣，也沒有再提。
    那天，鍾涯和都月明在實驗室待了整整一天，一開始是都月明當方麵得給鍾涯“講課”，到後麵鍾涯開始提出自己的疑問，尋求都月明的解答。
    就這樣，一份研究報告，花掉了兩人一天的時間，直接錯過了午餐和晚餐，真正在知識的海洋裏做到了廢寢忘食。
    到了這場討論結束後，那個旁聽了一整場討論的板寸醫生忍不住問：“moon，他是什麼人？”
    都月明驕傲地哼了一聲：“才想起來問？這是我一個老朋友程阮山的關門弟子，帶他來見見世麵，也讓你們見見世麵。是不是很厲害？”
    幾個研究員對視一眼，互相點點頭，由板寸醫生發話：“他雖然很年輕，但是很有想法，說不定就是第二個你。”
    “評價都挺好是吧？那行，正好，我要回老家一趟，小鍾，明天開始你過來幫忙，順便跟著這幾個家夥學習學習。”
    鍾涯：“？”什麼情況？為什麼又做苦力？
    都月明又一次看穿了他的疑惑，抱著手臂說：“算了，告訴你吧，昨晚我跟你老師打牌，禮尚往來，我也開外掛了，他輸了，他說反正你在花都這邊閑著也是閑著，正好跟著我多學習學習，總之，是他把你輸給了我，怪他，別怪我。”
    鍾涯：“……”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程阮山抱著裝著溫水的老幹媽瓶對他說“看我對你好不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