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薛定諤的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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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刺破烏雲穿過落地窗時,鍾涯醒了。
宿醉後的頭又重又疼,四肢也比往常更沉,習慣性地活動一下手指才撐著身子坐起來。耳邊的聲音是洗手間裏的吹風機在運作。
房間裏還有人?
開門聲響起,是符野從洗手間走出來,頂著幹燥蓬鬆的頭發,裹著帶著酒店logo的白色浴袍,相較平時要神清氣爽得多,看來昨晚休息得很好。
怎麼說呢,現在這個畫麵,很微妙,就像是某些霸總小說的開篇。
“我,昨晚沒幹什麼吧?”鍾涯問著,眼神不自覺地往身上的衣服瞟,嗯,雖然一股酒味還夾雜著一股汗味,但還是昨天那套且衣著完整,他鬆了一口氣。
“沒幹什麼,就你這膽子你能幹什麼?去洗澡吧,一身酒氣,熏了我一晚上。”
符野的語氣倒是平平淡淡的,鍾涯是越聽越震驚。
“你昨晚跟我睡一張床?”
“慌張什麼?”符野站在床尾,帶著鄙夷問道:“鍾涯,我發現你膽子越來越小了,沒跟你提戀愛之前,你摟著我睡還少嗎?”
鍾涯啞口無言,仔細一回憶,確實就是符野說的這麼一回事。
“好了,別廢話了,去洗澡。”符野催促說。他走到玄關處的衣櫃,拿出了一套衣服。
一件設計感十足的春日綠不規則襯衫,一條檀棕色的無褶西褲。
婭妮莎總希望符野能夠喜歡穿一些熱烈一些的顏色,這樣能讓符野看起來更熱情,而無論是符野本人還是經常觀賞符野的鍾涯都似乎更偏袒綠色係,偏袒這種生機勃勃的顏色。
“這些設計細節很像你的喜好。”鍾涯說。
符野將它們從衣架上取下來,解釋說:“我親自做的設計圖,喜歡我再讓他們照做一份。”
“不用,這些顏色在我這不實用,我大學開始就被程阮山勒令少穿淺色衣服,說是髒東西太明顯了。”
“我看都月明就沒有這些講究。”
“都老師他是神人啊,他總是很特別。”鍾涯回憶說:“我認識的每一個人在說著他帶著傲人的天賦打破常規,總說我跟他很像,但是,我覺得不然。”
“你還差點火候,缺點閱曆。”符野說著就解開了身上的浴袍。
鍾涯看到了一個瘦骨嶙峋的背,一對蝴蝶骨凸起,蒼白的肌膚覆蓋在骨骼上,就像是冬日裏毫無生機的大地上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雪,掩蓋著它的荒蕪卻還留著它原本的形狀。
浴衣完全褪去,那是一個鍾涯從未接觸過的領域。
符野的身體其實算不上多好,平時穿衣服好看隻是托了鳶尾人的天生寬肩窄腰的骨架的福氣,實際上,因為多年的疾病,大部分的肌肉都處於鬆弛幹癟的狀態,皮膚上還爬滿了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手術疤痕。
可盡管如此,鍾涯依舊從中發現了美。
就如之前的比喻,那是一片荒蕪的土地,那是一片千瘡百孔的大地,冬日的積雪下是來年的生機。鍾涯選擇成為一名外科醫生,或許就是因為十分欣賞這份獨屬於生命的倔強感。
穿上了襯衣,春日綠便取代了眼前的大片的蒼白,戲劇性的,恰如其分。
“你這衣服選得實在好看,也合適。”鍾涯忍不住說道。
“哦。”符野套上了褲子,扣好調節袢,才轉過身垂著眼簾道:“我知道,但這不是你不去洗澡的理由。我發現你今天的膽子就像是薛定諤的貓,抱著我睡一晚上你不知所措,現在卻還能躺在床上欣賞我換衣服,還能津津有味地來評判我合不合適這件衣服。”
“咳。”鍾涯不自覺地紅了臉,“抱歉,看入迷了,你很好看。”
“別用這種語氣,我們兩個誰都不是小姑娘。”符野眉頭一皺,又一次強調說:“去洗澡,鍾涯!別逼我拽著你進浴室!”
“是是是。”鍾涯自己都覺得他再拖下去符野會動手,趕忙下床衝進洗手間,關門上鎖一氣嗬成。
符野哼笑一聲,泡了一杯酒店提供的咖啡,坐到了酒店的電腦前,他得把昨天和徐飾的談話錄音發給戴因,孰真孰假不能單靠他一個人判斷。他不喜歡戴因,但有些事情,和戴因合作又是最好的選擇。
花灑的水緩緩灑下,衝刷著昨日的疲憊,汗液以及那讓他頗受符野詬病的酒氣。
他努力回想著自己昨晚對符野做了什麼,隻有一些模糊的記憶。隻能說,這酒精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僅讓他失憶,還讓他反應變得相當遲鈍,遲鈍到大清早看人換衣服。
但是,符野確實擁有一副令人著迷的身體,至少對他而言。
他開始遐想符野在外麵做什麼,會在那張米白色的躺椅上坐著等他嗎?會穿著那身生機勃勃的衣服在陽台眺望烏雲散去後的明媚陽光嗎?
帶著無盡的想象,鍾涯很快洗完了澡,穿著浴袍出門時沒有見到他想象中的任何美景,隻見符野在電腦前翹著腿,環著胸,滿臉不解地欣賞著電視上的偶像劇,主演蘭斯·李。
離開燈塔國JX集團的蘭斯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原本走文藝路線的影帝忽然拍起了沒營養但是很下飯的偶像劇,完全沒包袱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價,隻求自己拍得開心,相對應的,影帝的影迷們也得到了快樂,他們從不知道自己的偶像還能演這麼“不值錢”的角色。一開始外界覺得蘭斯·李會因為自降身價而人氣下滑,不想,大多數人表示影帝看起來更親民了,他們更喜歡了。
“你竟然還喜歡看這個?”鍾涯不解地問。
“不喜歡,但是很好笑。鍾醫生,你來看看,他這個醫生演得像不像?”
鍾涯一轉頭就是蘭斯那雙號稱“完美無瑕”的臉,塗著死亡芭比粉的口紅,穿著風衣一樣的白大褂,在不戴口罩的情況下在搶救病人。
鍾涯笑了,捂臉笑,努力不讓自己笑得太大聲。
“他和他的影迷開心就好。”
符野也是憋著笑:“他說明年他要拍部大尺度電影,怕影迷受不了,就趁著現在多給影迷打點預防針。”
“這……倒是個好方法。”鍾涯還是沒忍住笑了。
反正影帝連偶像劇肥皂劇都演過了,隻要不直接在銀幕上麵上演一百二十分鍾的生命的大和諧,好像都很合理。
“說起來,我很好奇他明年要幹什麼?搞那麼大陣仗。”
“你記不記得貝克茜一年級就在策劃一個劇本,策劃到今天快十年了,終於把劇本的最終稿寫出來了,她邀請蘭斯做男主,蘭斯想演女主。”符野很平靜地回答。
鍾涯:“哇哦。”
符野瞥見了他滿是震驚的臉,輕蔑一笑,又說:“電影我投了七位數,我覺得無論是影帝演女主,還是貝克茜本身的腦洞,都值得我的錢。”
貝克茜是和他們同一屆的聖校學生,在聖校一年級時,整個聖校就知道貝克茜在寫一個劇本,但沒有人知道貝克茜在策劃一個怎樣的故事,包括她的親人和朋友。
很多人都被貝克茜問過同樣一個問題:
“我在劇本裏加一個以你為原型的角色好不好呀?”
大多數的人的回答都是肯定的。
如今,這麼多人過去了,很多人都不一定記得還有這樣一個劇本存在,包括鍾涯,如果不是符野提起他也不記得這件事了。
“所以,貝克茜寫了一個怎麼樣的故事?”鍾涯問出了許多聖校學子的心聲。
“我也不知道。”符野看向鍾涯的眼神也很無奈:“貝克茜說了,保持神秘,就算我是投資商也不能提前知道謎底。”
鍾涯聳聳肩,倒也無所謂,他隻是在問一個流行了很多年的謎團,也不是非知道謎底不可,就算再好奇,這個劇本也要公諸於世了,早晚他都能知道。
鍾涯今天是和鍾家人約好了要到醫院看鍾老太太的。
老太太已經轉到了普通病房,姚醫生也給他發了消息說老太太沒有大礙了,不用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鍾涯原本計劃著是一個人去的,可符野破天荒地跟他一起走了,一開始說的是出去一起吃早餐,吃完早餐又借口消食,跟著他一起去了禮品店,幫鍾涯給老太太挑了一大堆昂貴的營養品,接著,又找借口說幫鍾涯拎東西一起進了醫院。
站在老太太病房那層樓的樓梯口,鍾涯終於把忍了一路的話問出了口:“你就是想跟我一起到這來吧?何必找一路的借口?”
“逗你好玩。”符野的笑容中帶著戲謔,忽然,他眼眸一沉,道:“我本來隻是無聊跟著你到處走走,現在,我可找到事情做了。”
順著符野的目光,鍾涯看見了鍾倩和霍爾敦。
也難怪符野會黑臉。
其實鍾涯也猜到了霍爾敦這個狗皮膏藥會趁著今天再來惡心他一回,有了心理準備,再看見霍爾敦跟在鍾倩身邊也沒那麼想揍人了。
霍爾敦似乎也看見了符野,本來黏膩的表情立即凝固了。再看符野,他已經架起了招牌的溫柔禮貌微笑,向霍爾敦走去,準備說出那句意味深長的:
“你好,霍爾敦先生,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