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多。
    剛剛破曉的天是青色的，顯得有幾分清冷，天的邊緣一抹金光狹長，又恢弘。與淡青色天幕的交界處，隱約可見幾顆稀落的殘星，來迎接他們的太陽。
    街道邊漸漸跑過來兩個年輕人。
    一個一米九，穩健有力，遊刃有餘，一個還不到一米八，瘦瘦弱弱，搖搖欲墜。
    “其實我之前經常鍛煉的！”徐星河一邊喘氣，一邊大聲說。
    “跑這麼久，已經很好了。”鑒天河給予肯定。
    “我們先不要說話，我要多跑會。”徐星河穩定呼吸，繼續堅持。
    早上醒來摸到某人的八塊腹肌，徐星河當場感動的淚水就從嘴角流了下來，然後飛速起床，催促鑒哥帶自己早起鍛煉身體，順便想念一下剛進副本時家裏的遊泳池。
    鑒天河就和龜速運動的徐星河一起慢慢跑。
    兩人跑過大橋，開始返程。
    .
    這時看到一個女孩，拉著一個過路人，一邊哭，一邊指著河水的方向。
    天還沒完全亮，過路人站在風裏，衣衫單薄，看著非常樸實，是一位農民工，他最終搖搖頭，女孩哭著跑開。
    女孩再次跑到馬路旁攔下另外一位男子，指著河邊大喊，那名男子垂著頭連連擺手。
    女孩接著跑向結伴而行的兩個小姐姐，滿臉淚痕，無助又可憐，頭發被吹得雜亂無比，她無心管理，一直指向河裏，似乎在哀求什麼，最終再次被拒絕。
    徐星河和鑒天河穿過馬路，過去看看對麵這個女孩的情況。
    .
    這個女孩攔下了一位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的學生。
    縣裏沒有大學，這個男生可能是上早自習的高中生，不過現在的高中生發育的很好了。
    男生看著有一米八幾，雖然比較瘦，但是身形高大，理著學校規定的平頭，看著依然相貌堂堂。
    徐星河聽到男生說：“我不會遊泳……”
    徐星河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
    可能是有人落水了，所以女孩非常緊迫。
    接下來女孩說：“求求你了，哥，真的求求你了，救救我女兒。”
    這個女孩看著是年輕，大不了這個男同學十歲，但是也不小了，喊哥還是勉強的。
    男生很溫和，張了張口，猶豫地再次重複一遍：
    “可是我沒有學過遊泳，我們可不可以找別人幫忙呀？”
    女子大哭起來：“剛剛找了好多人！他們都不幫忙，我女兒估計快撐不住了！”
    男生很為難地看著大哭的女孩。
    “哥，你這麼高，那水不深！沒事的哥，你有一米九，沒事的哥，求求你了，我女兒還小！”女子哭得停不下來：“我們就試試，不行就算了！我不怪你。”
    聽到女孩這麼說，沒有遇到過這種事的男學生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絕，嘴巴張合好幾次，最終說：
    “好吧，試一試。”
    .
    徐星河想過去阻止，不會水的人下水不是找死嗎？拒絕她啊！
    可是他知道阻止沒有用。
    他隻是在一個副本裏，這一切在真實的世界正在發生。隻能由原住民來阻止。
    徐星河特別希望在真實的世界馬上有人能站出來。
    來一個人吧，隨便是誰，隨便發生些什麼。
    可是沒有。
    .
    男孩多次低頭看向女孩，希望她能開口改變主意。
    可是沒有，女孩帶著他一直往前走。
    徐星河遠遠跟了上去。
    女子指向河中的一個慢慢地飄著的船附近。
    .
    淩晨的水泛著冰冷的波光，河中間嘩嘩的水聲傳到了平靜的岸邊。
    還未在陽光下消融的薄霧附著大河河麵上的水汽，使毫無遮擋的視線稍顯模糊，看不清楚哪裏有人。
    時間就是生命，男學生在催促下，下了水。
    徐星河連上客服，快速說：“能不能快去真實世界救一個人！在撲撲縣三橋西岸邊一艘……”還沒等客服回答，便看到男生順著剛剛指的方向，向前飄了十幾米，便沉了下去。
    .
    撲騰水的聲音漸漸較小，力度漸漸減弱，湖麵漸漸恢複平靜。
    徐星河看到女子在哭，看到冰涼的水，看到還未初生的太陽，看到湖邊的河岸荒無人煙，寂靜又蒼涼。
    .
    看到鑒哥下了水。
    “哥！別下去！”徐星河衝上去，眼淚嘩嘩流。
    “沒事。”鑒天河摸摸徐星河腦袋，然後瞬間入了水。
    徐星河感覺自己模模糊糊看到鑒天河抽筋了一下，可能是錯覺，因為什麼也看不到。
    可能是很久，可能是很快，鑒天河帶著人浮出水麵，把人撈了上來。
    鑒哥一邊擠壓男孩的胸膛一邊說：“水很涼，我都有些抽筋。”
    .
    在客服的疑問聲中，徐星河仿佛看到了重疊的時空，另一個世界。看到了那裏的生與死，看到脆弱的生命和浩瀚的河水。
    徐星河非常清楚的知道，今天早上的晨跑，自己拖住了鑒天河的腳步，真實世界的他，已經錯開這一切，早早回家了。
    這個男同學……
    .
    在鑒天河的急救手法下，男孩悠悠轉醒，臉色慘白一片。
    鑒天河拿起手機：“喂，急救電話嗎？這裏有人落水…”
    “別打電話！”女子上前大聲阻止，並試圖搶奪手機。
    “找人來救你女兒。”鑒天河比較高，女子無法搶到。
    “不用人救！別報警！”女子瞬間改口，繼續阻止。
    鑒天河沉默片刻，說：“你女兒還需要救助嗎？我水性好，可以幫忙。”
    “需要需要需要！”女子大力點頭，指向小船的方向。
    “落水這麼久了，鑒哥你別下去了！”徐星河再次緊緊抓住鑒天河：“這都好久了！沒必要下水了！我們等救護車來！”
    “什麼沒必要！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狠心！”女子超級凶的看著徐星河：“你自己見死不救還攔別人嗎？”
    “都這麼久了……”徐星河不鬆手。
    “我女兒在船邊，說不定在借著船的力量拉著船！晚點說不定力竭了！都怪你！”女子大聲催促，一邊哭，一邊吼。
    “我真的沒事。”鑒天河鬆開徐星河，低聲安撫。
    徐星河紅著眼望著他：“等救護車來。”
    “我有特殊能力你忘啦。”鑒天河小聲說。
    徐星河這才鬆開手。
    鑒天河慢慢向河中央遊去。
    他的審判之力仍然感受不到人的氣息，難道是昨天用了技能陰陽易位後消耗太多了？
    看著男人離湖中間越來越近，女子用手作話筒狀大喊：“我的女兒是一條狗狗！幫我把它救會來來來——”
    未散的薄霧擋不住鑒天河良好的視力，他看到了那條狗刨式懸浮在水中的狗。
    徐星河聽到以後，眼前一黑。
    “狗狗是我的親人……”看到徐星河望向自己要殺人的眼神，女子慌張解釋道。
    河中間的鑒天河望著眼前的、無辜看著自己的狗狗，伸出了手。
    “是你的親人你自己去救！”徐星河那麼的難過。他直接把女子推進了水裏：“你來嚐嚐不會水的人下水的滋味！”
    一想到真實世界的，一米八幾，在上高中，相貌堂堂，很有教養，樂於助人，又心軟的男生，徐星河氣憤地把快要爬上岸的女生再次推回水裏。
    女子大聲呼救，又嗆水：“救命！殺人了！有殺人犯！救我！”
    一次又一次被男生摁倒水中的時候，女子終於感到恐懼。
    鑒天河帶著狗遊了回來。
    女子再次從岸邊的水裏爬出來，徐星河終於沒有再阻止。
    女子沒有說什麼，抱著狗哭著離開了。
    .
    男生起來了，也衝兩人笑了：“謝謝你們！特別感謝！”
    他從書包裏拿出一本書，翻出裏麵夾著的一張五十的，兩張二十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感謝你們救我，我平時充飯卡剩下的錢，給，給你們，你們辛苦了，謝謝你們。”
    男生用非常希望他收下的眼神望著徐星河。
    徐星河接過九十塊錢。
    男生衝兩人點點頭，揮揮手：“那我先去學校上課了。”
    徐星河伸手小幅度的揮別一下，說：“在學校……開心一些。”出口的嗓子特別沙啞，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
    “好。”男生擺擺手，慢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