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你爸不行了！”
    挪威的淩晨，早上三點四十分，尹翠翠女士跨越山海撥來一通電話。
    語氣渾然天成，恰到好處，把驚恐和慌張演繹的淋漓盡致，多一分顯得浮誇，少一分力度不夠。
    即便如此，得到的也隻是省略號。
    “兒子？”
    “……”
    素白的百平米房間裏，寬大鬆軟的被窩下，是昨晚熬夜畫圖，剛合眼沒多久的紀洛雨，此時根本睜不開眼。
    睡覺前忘記調整到夜間模式，此時手機亮光，似乎隔著眼皮都能對他造成物理傷害。
    正當他在悔恨接通電話，摸索掛斷按鍵的時候，對麵傳來尹翠翠女士的抽泣聲……
    白皙到幾乎看不見血管，滑嫩的跟磨皮一樣纖長的手指，暫時按捺住直接掛電話的衝動，本能的歎氣，“媽，這招也不好使……”
    這已經是紀洛雨接到的不知道多少通電話，每回都有新花樣，還卡在不同的時間段。
    當然，都是在尹翠翠女士工作之餘，不忙的情況下，或者深夜失眠的時候……
    紀洛雨大學畢業後，就一直留在國外，已經是第二個年頭。
    從高考畢業後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沒有家了，因為他的父母還是離婚了。
    尹翠翠女士和紀若成先生，一度以為他們的離婚，是送給紀洛雨的畢業禮物，美名其曰，雙喜臨門。
    然而兩個人吵架吵了整整十八年，對紀洛雨的影響已經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而高考那年，算是達到了最頂峰。
    還好他已經成年了，之後的日子，他一個人也可以。
    於是憑借著僅自己才知道的逆天成績，果斷填報了國外的著名美術院校。
    直到他人已經飛到國外，父母同學才知道，原來他們眼中平平無奇，每次考試都卡著最低及格線，本以為憑借著藝術生的身份，才可能有個本科上的人，其實是個隱藏的學霸！
    這件事情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傳遍城市的大街小巷，刊登上大大小小的網絡媒體。
    當然，如果沒有另外一個“一鳴驚人”分流的話，他應該會更加出名。
    如今五六年過去了，他人又在國外，曾經的輝煌已經是過去式，但血肉至親，卻不能完全割舍的下。
    紀洛雨認命的從被窩裏爬出來，光著腳踩在絨毛地毯上，優雅的邁著雙腿，朝寬大的落地窗走去，期間，還漫不經心的踢開一張揉成一團，皺巴巴的畫紙。
    隔著窗子往外看，可以看到外麵的世界，歐式建築群被籠罩在一片霧氣中，若隱若現。
    就著夜裏的微光，能看見玻璃窗上的剪影，身形像是人形手辦一般優越，頭發蓬鬆微長，遮住了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露在外麵，沉靜的如同秋夜裏的湖水。
    尹翠翠似乎是哭夠了，聲音越來越小。
    紀洛雨這才問道：“媽，最近心情不好，因為工作嗎？”
    印象中，尹翠翠女士總是一心撲在工作上，是標準的女強人形象，早早的創辦了屬於自己的時尚品牌。
    而他的父親，是一名安貧樂道的公職人員。
    除了麵對工作和他的父親以外，他沒見過尹翠翠女士情緒失控的樣子，難道……
    “小雨，媽媽這次沒騙你……”
    紀洛雨後麵的話卡在嗓子眼，憋的難受，似乎忘記了呼吸。
    過了好久，他聽到自己說：“我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