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氣壓極低，尚思和尚儒坐在後排，前排的司機和助理都下了車，隻剩他爺倆。
    沉默了許久，尚儒開口道：“你就沒什麼要說的？”
    尚思冷笑道：“這話不應該我問你麼。你突然來究竟有什麼事兒。”
    “我是你老子，不是你仇人，你這是什麼態度。”
    尚思失了耐心，“你到底有沒有事，如果是沒事兒來找我撒氣的，那我就不奉陪了。”
    說罷，尚思開了車門。
    “你敢走試試！”
    尚思覺得可笑，伸腳邁了出去，但身子還未探出，門前就擋了一道人影。
    助理麵無表情地扶住車門，“少爺，尚總還沒有讓你離開。”
    助理是退役兵，還當過幾年的傭兵，看似單薄的身體裏包裹著強勁的爆發力，下手又快又狠，這些年尚思沒少在這人手裏吃虧。
    尚思順著車門縫隙看到不遠處坐在石墩子上的江洋，磨著牙把腿收了回去。
    車門被助理重新關上，尚思陰沉著臉，“有話就說，你也不想讓江洋看笑話吧。”
    尚儒麵若冰霜，“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為什麼不回家！”
    尚思神色自若，“今天是假期最後一天，別人都在往學校趕，我標新立異地跑回去，幹嘛？”
    尚儒整顆心都被怒火包裹著，他上一麵見到尚思還是在江家，從江家出來以後，尚思便回了自己的窩，再也沒有出現過，他以為國慶七天，尚思怎麼也會回去一天，所以他耐心地等著，無論工作多忙，他也每天回去，希望能看見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兒子，可等到最後一天，尚思依舊沒有出現。他主動到學校來找人，當著外人不顧顏麵，卻隻得到冷言冷語。
    “今天是你媽的生日，你人不回去，連個電話都不打，你媽在家裏哭成什麼樣兒了你知不知道！我也不指望你能回去，但你現在就給你媽打電話。”
    尚思唇邊浮起苦笑，果然還是為了那個女人。
    “你怕是已經不記得了，我媽早死了，我要想跟我媽說話，隻能燒紙。”
    尚思的生母是尚儒心裏不可觸碰的一塊傷疤，當年他四處闖蕩，對家庭和妻子沒有盡到一分責任，反而是妻子為了他為了這個家熬壞了身體，他事業起步之後，也想著要讓妻子享享福，可老天爺就是這麼無情，把災難全降臨到了一個女人身上，妻子一天福沒有享到便查出了癌症，一年不到的時間便撒手人寰，留下個孩子無人照顧。他當年娶李芳菲就是為了有人能照顧尚思，可沒想到這卻讓尚思與他越走越遠，直至今日，父子之間這條鴻溝已是深不見底。
    “她照顧你十三年，對你從沒有任何苛責，你要的一切她無不滿足你，就連你要打籃球，我那麼反對，她依舊是支持你的，你為什麼就不能接受她呢？”尚儒有些疲憊。
    車邊的路燈發出滋啦滋啦的電流聲，忽然一個炸響，瞬間熄滅，突如其來的黑暗將車內浸染得比夜色更加漆黑。
    尚思整個人沉陷在黑暗當中，幽幽地說：“我永遠不會接受一個在我媽還沒有合眼就一心要爬上你床的女人，我媽那樣信任她，可她連一個重病之人都要利用。你所謂的她對我好，無非也是討好你而已，你想讓我給她慶祝生日，除非我媽能活過來！”
    尚思的話像尖刀一樣刺進尚儒的心髒，尚儒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吸沉重，“當年的事情你根本就不清楚，不是她要嫁給我，是我執意要娶她，你要恨她為什麼不先恨我。”
    “我恨不恨你，你難道不知道嗎。”
    尚儒心裏猛地一沉，“你恨我？我供你吃喝供你享受，你有什麼資格恨我。”
    尚思冷銳的眼鷹隼般盯著尚儒，“你的一切都是我媽給的，你別忘了，你和我媽結婚的時候一窮二白，是我媽白天上班，夜裏翻譯，一雙眼睛差點熬瞎了才給你攢下的錢，讓你有本錢去幹你的事業，可你呢，我媽還在病床上就跟別的女人勾搭在一起，她下葬不到一年你就二婚了！我憑什麼沒有資格用我媽的錢，難道別的女人和你生的野種才有嗎！”
    “啪！”尚儒一巴掌扇在尚思的臉上，咆哮道：“那是你弟弟！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
    尚思摸了摸微微發燙的臉頰，冷道：“我媽都死了，哪兒來的弟弟。”
    尚儒臉色鐵青，雙拳緊握，“好，我養你到大學畢業，以後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尚思嗬嗬笑了，“你看，她想要的不就達到了麼。她過生日如果真的想我回去，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呢，偏偏要哭給你看。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她聽說了江洋在我這兒吧，瞧把她給急得。尚儒，你太蠢了，被一個女人玩兒了十幾年，說我是你兒子，我都嫌丟人。”
    尚儒氣得全身發抖。
    尚思推開車門，一眼瞧見了朝自己這邊張望的江洋。他眼中閃過一絲戾氣，扭臉對尚儒說：“你來這趟不止是為了那個女人吧，應該還想來看看我把江大公子照顧得如何了。既然這麼不放心，不如把你寶貝兒子叫來，讓他來伺候，想來他媽都這麼會伺候人，他應該也不差。”
    “你給我滾！”
    江洋聽到車裏傳出一聲怒吼，神經微微一震，眉頭皺了起來。早聽說尚家父子不合，但也不至於在外麵吵成這樣吧，這還在學校呢，周圍這麼多師生都看著。
    一道寬闊的身影從車裏鑽了出來，路燈熄滅，車周圍一片黑暗，隻有那道身影煢煢孑立，轎車從其身後飛快駛離，人影後的萬家燈火、車水馬龍頓時如在另一個時空般，變得與這個人毫無關係。那道身影久久佇立在原地，好似在盼著誰的到來。
    江洋心頭一緊，起身快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