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洋感覺自己睡了很久，睜開眼後看見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不是落水了嗎？沒死？
    江洋爬起來，發現自己身上是幹的，但四下一看，卻認不出這是哪兒。
    打眼望去，自己正站在一條街道上，車水馬龍卻不見一間店鋪，街道兩旁的樓房顫顫巍巍，像是紙做的一般，行人穿的不是白衣就是黑衣，而且一個個都垂著頭，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整個世界呈現為灰白色，處處透著詭異，而且無聲得滲人。
    做夢了？
    他下意識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沒什麼感覺，他幹脆一巴掌扇在自個兒臉上，隻聽“啪”的一聲脆響，果然，一點也不疼。
    他原地站了一會兒，行人一個接著一個從他身邊走過，那一張張蒼白的臉、一雙雙空洞的眼讓他發怵。
    總不能就這麼站著吧，他咽了口唾沫，隨著人流往前走去，心想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醒了呢。
    走了不知有多久，遠遠地，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座紅磚建築，這是這個世界裏唯一的一抹顏色。
    他欣喜地大步朝前走去，走得越近看得越清，那紅磚建成的不是一座樓，而是一個看著就年代久遠的牌坊。
    紅色的牌坊？
    江洋的認知裏，從未有過這種東西。
    他趕緊停下腳步，定睛一看，牌坊上歪歪扭扭刻著三個大字“鬼門關”。
    江洋是堅定的唯物主義無神論者，但同時他也堅信，科學的盡頭就是玄學，就算是做夢，這個門也堅決不能入！
    他一個轉身，逆流而上，朝來的方向走去。
    可剛走沒幾步，一黑一白兩個頭戴高帽、濃妝豔抹的男人就跳出來阻了他的去路。
    江洋咬緊了後槽牙，媽的，以後不能啥書都看了，做個夢腦回路彎這麼長。
    白無常一雙陰惻惻的眸子盯著他，伸出手，猩紅的長指甲往鬼門關一指，示意他回去。
    江洋一腳踹在白無常肚子上，滾你的，老子的夢，老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還用你管！
    白無常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記橫踢，疼得長舌頭都彈直了。
    “你，你，你打得到我？”
    江洋無語，這是哪本書裏的白無常，這麼二，都挨了一腳了還問。
    “能不能讓開，老子要回去。”
    白無常上下打量著江洋，江洋也順著他的視線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
    這一看不要緊，他這才發現，自己還帶著主角光環，周身散發著淡淡金光。
    白無常打量完他，猛地扭頭看向一邊的黑無常。
    黑無常納悶兒地摳了摳高帽子，從屁股後麵摸出個本兒來，翻了幾頁，然後念叨著：“對的呀，江洋，2002年中秋節生，陰年陰月陰日陰時，今年中秋滿二十，至陰之人是不能年滿二十啊？誒？男生女命……額……看錯了呀，是男生女命不是女啊……”
    “我去你媽的！”白無常一掌呼在黑無常的後腦勺上，“你說你還能幹點什麼？連命簿你都看不了！”
    江洋冷笑一聲，做個夢，這倆配角還真能給自己加戲。
    白無常輕咳一聲，把歪了的帽子整理好，高抬著下巴對江洋勾勾手指，“你過來。”
    江洋瞥他一眼，繞開就走。
    白無常見他冷傲，幽幽一聲笑，“小子，你都瞧見鬼門關了，還想就這麼回去？”
    江洋頭也不回地說：“要不然呢，你倆抬我？”
    白無常眸中閃出陰狠之色，衝著江洋的背影桀桀怪笑，卻不再阻攔他的去路。
    江洋逆著人流往回走，沒一會兒，就瞧見了一個黑洞，洞中世界與這邊的世界顛倒。
    “嗬，腦洞真大。”在心裏為自己默默點了個讚，江洋義無反顧地跳進了黑洞裏。
    滋滋一下，過電一樣渾身一麻，他再睜開眼，眼前霍然一片明亮，周身跟散了架似的感覺，饑餓和幹渴隨之而來。
    正坐在他床邊的劉玉蓮（江洋母親）又驚又喜，抱著他就哭了起來，哭紅的眼睛裏滿是血絲，“洋洋你終於醒了！”
    走廊裏的江雨（江洋姐姐）和江小喬（江洋妹妹）聽到劉玉蓮的哭聲也都跑進了病房，守在床邊流眼淚。
    不一會兒，醫生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幾個護士。
    “醫生，洋洋怎麼不動呀？是不是身體哪裏出了問題？”劉玉蓮哭問道。
    醫生安撫道：“他剛醒，身體機能還沒恢複呢，要現在就能又蹦又跳地才怪了呢。”
    話音剛落，江洋猛然從病床上彈跳而起，從平躺到站立，連個過度都沒有。
    眾人吃驚地望著江洋。
    江洋驚恐萬狀地盯著醫生。
    醫生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最近是熬了幾天夜，但也不至於把人嚇成這樣吧。
    “你帶的什麼玩意兒？Cosplay啊！”江洋緊貼著牆壁，驚駭地盯著醫生肩頭上趴著的那個隻有半截兒身體，腸子都拖在地上的女玩偶。
    他昏迷了這麼久？已經萬聖節了？不對呀，萬聖節醫院也不能玩兒這麼嗨吧！
    正想著，女玩偶像是察覺了他的目光，臉上露出一抹驚異的神色，竟然還朝他揮了揮手。
    江洋倒抽一口涼氣，機械的？這麼逼真？
    劉玉蓮擔憂又害怕地拉拉江洋的袖子，“洋洋，你怎麼了？”
    江洋看看劉玉蓮，再掃了一眼滿屋子頂著困惑臉朝他看來的眾人，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哼笑一聲，一屁股坐回床上，轉臉就衝江小喬罵道：“我剛醒你就整這一出，還扯這麼大幫子人陪你一塊兒演，你一天天的就不能幹點人事兒麼！”
    江小喬一臉懵逼，莫名其妙地和江雨對視一眼。
    江洋心裏冷笑，行啊，演得還挺像。
    “來來來，你來。”江洋朝著醫生招招手。
    醫生擰著眉心走到床邊，仔細地觀察著江洋的狀態。
    江洋把手伸向那個玩偶，“切，做得還挺高科技，沒少花錢……吧？”
    最後一個字出口，江洋傻眼了，他的手居然穿過了玩偶的臉！
    他咽下一口唾沫，把手縮了回來，心跳如雷，但還是嚐試著再一次摸去。
    病房裏的人看著江洋在醫生脖子邊兒的空氣裏抓來抓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江洋的身體逐漸僵硬變涼，眼神也由戲謔變為了驚恐。他的手插在玩偶的臉裏，那玩偶盯著他，忽然咧嘴一笑。
    “啊！”江洋嚇得大叫一聲，猛地抽回手。
    劉玉蓮驚慌道：“洋洋，你怎麼了？你別嚇媽媽呀。”
    江洋連呼吸都顫抖了。
    “你，你轉過去。”江洋朝醫生說。
    江洋精神狀態不對，醫生也隻好照做。
    醫生轉過身，江洋隻見滿背的黑血，那玩偶扭過頭來，忽然鬆開了環抱著醫生的手，一躍到了他床上，拖著腸子就朝他爬來。
    江洋全身汗毛炸開，倆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