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說文的球打得很暴力，曲俊燕說他打漫畫網球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打出去的球殺傷力總是很大，或許是他打得太用力，天生就爭強好勝的Alpha們被激起了鬥誌，球越打越暴力，越打越快。
    他忽然聞見了Alpha信息素的味道，他很久沒聞見這種味道了，而且還是很熟悉的味道，於是就恍惚了一下，這一恍惚就沒接住Alpha姐姐打過來的球，曲俊燕也接不及，球就出界了，直接砸到了場外一個人的頭。
    那球的力度他還是有掂量的，砸倒一個人綽綽有餘。他收了球拍轉身去看，走近那個倒地的Alpha的時候他瞳孔一震，也總算知道那個稍縱即逝的信息素來自哪裏了。
    他想起了葉裏傅的理論，就算信息素被洗幹淨了，他的身體卻已經記住了程經籍的信息素。他不信這個理論，而諷刺的是，在場那麼多Alpha，他唯獨隻能聞見程經籍的信息素，哪怕隻有一瞬間也足夠諷刺。
    林說文想，程經籍的頭總是多災多難。
    他喊著程經籍的名字，默默地打量著Alpha，發現他要比手機視頻裏瘦很多，也憔悴很多。
    看見手釧從程經籍的身上掉出來的時候他在驚歎兩人的默契，程經籍又說是專程來給他送手鏈的時候，他兀自把這話劃成了謊。
    程經籍看起來被打昏了頭，林說文也怕他被打傻了，打算親自把他送去醫院，但程經籍一口咬定自己沒事，還一直推他去繼續比賽。
    曲俊燕過來看情況，林說文剛好起身把他推開。程經籍也站了起來，頂著眉心的那塊紅色。
    林說文把曲俊燕的手釧摘了，換了自己景區買的八萬八，又把曲俊燕的手釧丟還給它原本的主人。
    “程經籍你會瞬移啊，他才想他這個八萬八你就給送來了。”曲俊燕抱怨說。
    程經籍又驕傲起來了：“這是，心有靈犀。”
    林說文把球拍直接抵上曲俊燕的喉結，淡淡地說：“他說自己沒事，先打球吧，都到這了，不分個勝負就可惜了。”
    “他真沒事？瑟麗琳的球還挺嚇人的。”曲俊燕禮貌性地關心了一下程經籍。
    程經籍朝他點點頭，說道：“沒事，最多青一塊，球都打到這了，要是因為我停了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曲俊燕哼了一聲，他有一種感覺，就是這個alpha在有意迎合林說文的話，以來，宣誓主權。
    林說文摳了幾下球拍的網子，又去跟兩姐妹說：“繼續吧，別有負擔。”
    兩姐妹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程經籍找了個涼快地方坐著，隻看林說文。林說文把球高高拋起，又利落打出，程經籍感覺自己能看見他渾身的肌肉在活動的軌跡，這是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林說文，似乎也是真正的林說文。
    球打出去了，林說文斜過眼來看他。他扯出一點笑，眼看著球向林說文飛過來，他正抬手想讓林說文回神，但看似走神的林說文隻是輕輕一偏球拍，球又被利落地回擊了。
    “林說說，打球專心。”曲俊燕提醒說。
    林說文朝曲俊燕抬了抬下巴，空著的手打了個響指，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換了新的陣型。程經籍想，這大概就是青梅竹馬的默契。
    球被打得有來有回，程經籍並沒有太注意比賽的結果，他的視線一直在林說文身上，他欣賞著這個健康的自由的林說文，心裏無端升起了恐懼。
    林說文以一記扣殺結束了整場比賽，成為了四人比賽中的MVP。曲俊燕和林說文擊了掌慶祝了勝利，而後和林說文擦肩而過去和球網後邊的兩姐妹說起話來，林說文則徑直向程經籍走來。
    “走吧，帶你去看醫生，我看你這傷挺嚴重的。”林說文又問道。
    程經籍搖了搖頭，說：“不用了，要走了，林老師，抱抱我唄。”
    林說文眉頭一皺，沒做任何動作，程經籍卻大膽地抱住他，貪婪地在頸間呼吸。林說文恍然大悟，告訴他：“程經籍，我現在沒有信息素了。自己沒有，也聞不見你們的。”
    程經籍把他抱得更緊了：“無所謂，林老師，我跟阿愚，等你回家。”說完，他就跑了，生怕林說文再跟他說什麼。
    林說文愣在原地，看著那個跌跌撞撞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程經籍這個人啊，真是太討人煩了。他想。
    林說文沒有追他，就盯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釧看。直到和兩姐妹說完話的曲俊燕來拍了拍他的肩，問他：“程經籍呢？”
    “抱了我一下就走了。”林說文甩了一下手，把手釧滑進自己的手心裏，又把球拍還給曲俊燕，說道：“他挺忙的。你收拾一下吧，我有點急事去找葉裏傅。”
    曲俊燕把球拍抱在懷裏，沒忍住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林說文又是歎氣，風吹過他的額頭和鼻尖，他向著太陽落下的方向走去。
    葉裏傅在給學生上課，林說文沒打擾他，隻是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坐著聽他給各色皮膚的學生剖析著信息素這個神秘的存在。林說文撐著下巴聽著課，又嚐試著去體會空氣中信息素的味道，去體會那些曾經像詛咒一樣包圍著他的味道，然而隻是徒勞。
    下課後，葉裏傅徑直來找他了。葉裏傅和林說文不一樣，他並不喜歡和學生在課下時間和學生有別的交流。
    “怎麼了？你無緣無故地肯定不會主動來聽我的課。”葉裏傅問道。
    林說文沒說話，跟住他一起出了教學樓走到校園裏才說：“我聞見信息素的味道了，隻有不到一秒鍾的時間，但是我敢發誓我聞見了。”
    葉裏傅興趣起來了，打量著林說文問他：“知道是誰的信息素嗎？是，燕？”
    葉裏傅的眼中好像很期待得到肯定答案，但林說文尊重事實，搖了頭，說：“是程經籍。”
    “程經籍？哦，你那個Alpha啊，他來找你了？他人呢？”
    “已經走了。”
    葉裏傅欲言又止，把手裏的筆轉了又轉，最終還是拍了拍林說文的肩，問他：“相信了嗎？洗標記，根本擺脫不了他。”
    林說文把葉裏傅的手拍開了，問：“那現在該怎麼辦？我要回去嗎？”
    葉裏傅想了想，還是搖頭了：“不建議。說實話，你試試能不能對燕的信息素有點反應，理論上你的身體應該是對他有反應的。”
    看著林說文蹙起的眉頭，葉裏傅手指一彎，勾了勾鼻尖，說：“你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你十八歲信息素過敏第一次發作的時候是燕的信息素救了你，我帶你回普林斯頓其實主要是為了讓他的信息素來誘導你的信息素。”
    林說文沒有葉裏傅想象中的震驚，甚至表現出了異常的平靜，說道：“所以呢？可事實上這麼久了我隻聞得見程經籍的信息素，你不認為我該回國嗎？”
    葉裏傅輕蔑一笑，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你現在的療程才進行到一半，如果你想一切功虧一簣那你可以自己買票回國。”
    這樣的威脅林說文聽過很多次，每次他提起關於自己回國的問題的時候葉裏傅都是這副說辭。
    “葉裏傅，我希望你對我的治療不要摻雜一些可笑幼稚的私心，我跟曲俊燕無論如何都沒有可能了。”
    葉裏傅眸光忽然變了，輕輕啐了一口：“林說文，別侮辱我。我如果對你的治療抱有任何一點私心，那你就不可能出現在這裏。我隻是覺得你合適做我的病人，治好你會讓我的研究有更大的突破而已。”
    “林說文你挺好笑的。一定要回去找那個標記你的家夥嗎？你不是說自己挺煩那家夥的嗎？現在呢，你上趕著要回去，回到他身邊。”
    林說文怔怔地，又眨了兩下眼，還是淡定地詭異：“並不是這個想法。葉裏傅，我想回去，因為我不喜歡這裏，還有就是，我的孩子，六月底就滿一歲了，我想到他身邊去。”
    “真沒意思。”葉裏傅白了他一眼，說道：“林說文，這回該我跟你冷戰了。”
    葉裏傅把林說文甩了，林說文插著兜在校園裏走了一圈，也把程經籍信息素對他的影響消耗掉了。
    回到葉裏傅的公寓時，林說文主動喊了葉裏傅的名字，葉裏傅就敷衍地點了點頭，後來就沒搭理他了。
    這麼多年來，林說文都作為冷戰發起者，他本身其實並不擅長化解冷戰，林說文自己解決了晚餐就回房躺在床上看消息，看見程經籍給他發了消息，還發了張照片。
    程經籍說：“林老師，我到機場了。”
    程經籍又說：“林老師，普林斯頓的天真好看。”
    林說文把手機屏幕摁滅，閉上了眼睛。他心裏亂得不行，眼睛又實在困，就順勢在床上眯了一會兒。
    這一眯，他就從熱浪裏醒來了，他的肺部在炸裂，他的整個呼吸道又好像被堵塞，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他看不清房間裏有沒有其他人，隻聽見葉裏傅仿佛在他耳邊說：
    “看，林說文，你沒有資格跟我提要求。我隻是把你房間的熏香關了，你就已經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