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縮在殼子裏的蝸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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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程經籍不找林說文搭話,林說文就隻會坐在一邊安靜地看書。
每每和林說文在同一輛車上時,程經籍總是忍不住地去觀察林說文,是信息素的吸引,也是人類對美好事物的向往。
昏黃的燈光照進車窗,打在林說文的身上。林說文,或者說作為omega他們天生就是白淨的,而此時,他大概是因為前幾天難熬的情期,現在臉上呈現的是氣血不足的病態白。他看書的時候眼眸微垂,瞳孔的中心會因為映照著光亮而又一滴光點,現在是幹燥寒冷的冬天,即使在南省也不例外,這人看書思考什麼的都喜歡拿牙齒去折磨他那嘴唇,不多時就能看到那嘴唇出了紅血絲。
“林老師,林老師。”
程經籍喊了兩聲,林說文便從書上分了一點注意力給旁邊的他。
“嗯。”
“我說真的,林老師,你,不會打算在我爸媽家住一輩子吧?差不多……就行了,你自己說的,我們兩個得演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我承認我前段時間拎不清,我現在想好了,原諒我一回?林老師?”
林說文低著頭不說話,骨感的手翻過寫滿各種黑藍紅色筆記的書頁,約莫過了三分鍾,程經籍以為沒有下文的時候,林說文合上了書。
“明天中午十二點左右過來吧,我和劉媽會一起回去,今天太晚了。”
程經籍鬆了一口氣。
林說文當然這道這去了一趟東南亞的程經籍轉變那麼大肯定有什麼貓膩,心裏指不定在打什麼算盤。但,那又如何?自己何必去費心機猜對方的心思?隻要把該盡的責任盡了,大不了,亡羊補牢。
到了程家以後,程經籍沒有進門,林說文沒問他他就自己解釋說:“其實我還挺想吃劉媽做的手擀麵,但是我知道金埋在,我就不樂意看那瘋丫頭,所以我就不進去了,少見一麵是一麵。”
“嗯。”林老師走得決絕,依舊不捧場,沒有對程經籍有意透露出的往事進行深挖。
程經籍開了快車回了自己的家,趙將疏還在,桌上的飯菜一點沒動,隻是不知道從哪裏找了一瓶白酒自顧自地在那喝,見他回來了,便喜笑顏開:
“回來了?我以為你會跟林說文多聊一會?”
“你又不是沒見識過他,他根本不會跟人聊沒意義的話。”
程經籍把車鑰匙拍在桌上,拿了酒杯給自己倒了酒,說:“我就喝這一杯,明天中午要去我爸媽家接林老師。”
“那挺好,喝!”趙將疏朝程經籍舉了杯子。
趙將疏在東南亞生活了八年,悠閑自在地在一家餐館旁邊賣椰子,和餐館的老板是朋友,所以時不時就能到後廚去偷師,所以做菜的手藝沒得說。因為這桌菜,程經籍被趙將疏灌了一大瓶的烈酒,酒足飯飽後就神誌不清了,沒多久就在桌子上失去了意識。
程家那邊,林說文還在耐心地給學生回郵件。忽然,手機想起一陣短促的提示音,他看了一眼,是曲俊燕發來的——
現在方便嗎?打個電話,曲光瀲跟程家有關係。
林說文一頓,還是先把現在手上這封郵件回完了才去鎖了房間的門,又鑽進了洗手間。跟程家有關就要做好不讓程家人聽見的準備。
關緊洗手間的門,林說文就給曲俊燕撥了過去,電話剛響對麵就接了,急切地喊了一聲:“說說。”
“嗯,我現在在程家住著,但周圍沒人,環境還算安全。”
“也不用躲著他們,這事情你總要跟穀雨說。畢竟,曲光瀲,姓程,是她的alpha和朱鮮芊的兒子。”
這個消息是爆炸性的,冷靜如林說文都因此瞳孔大震。
“按年齡來算,他是在程瀚和穀雨結婚以後出生的,切切實實的婚內私生子。朱鮮芊早些年還算安分,一直沒帶著曲光瀲去認親爹,也沒告訴他親爹是誰。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了曲光瀲這件事情,還是他自己有察覺,但是就在半個月前,他約見了程瀚,他們相認了。”
聽到具體的消息,林說文反倒鬆了一口氣:“私生子而已。”
即使是家教森嚴的林家都會有幾顆滄海遺珠流落在外,又何必說程家?林說文討厭私生子,因為他見過不少私生子上門打攪原配們穩定的生活,原配夫人們的心理足夠強大,可他們的孩子顯然每到那個年齡,對於突然出現的“親兄弟和親兄妹”總是無法接受,因此,總會鬧出點不愉快。但林說文也不怕私生子,因為他們很好打發,不以感情為主要原因的聯姻的穩定性在於不會被感情羈絆,無論是自己的感情還是別人的感情,私生子們大多從他的親生父親亦或者母親手裏拿到一筆錢或者得到一份體麵高薪的工作就離開。
總之,在林說文眼裏,私生子就像是蛾子,讓人很討厭,不過很好清理。
“你這個語氣還真的……你還沒意識到嗎?如果事情像以前那麼簡單,我就不會特地給你打電話。”曲俊燕歎息著,又有一點寵溺。
“所以呢?”林說文瞥見鏡子中淡漠的自己,看著自己的雙唇,一字一句地說道:“都說我木訥愚鈍,所以就別給我賣關子。”
林說文的木訥愚鈍一開始是親戚朋友間開玩笑的話,無非是林解在除夕時多講了幾個笑話,猜對了年長者的幾個啞謎,而和他形影不離的林說文安靜又不愛摻和這種事,就有人說他們一個聰明機敏一個木訥愚笨,真是陰陽互補。玩笑話大多是說說就過了,唯獨這個每年過年都要被提起,漸漸的,林說文就被打上了木訥愚笨的標簽。
“你別打自己的趣,我直說就是了。”曲俊燕也知道他又讓林說文誤會了什麼,想起婚禮那天林說文說的話,語氣中立馬有了歉意,非要把自己和其他人區別開來。
“你還記得林恒之上門那天是誰解決的他嗎?是十八歲的阿嬖姐直接拎了椅子坐在院子門口和他談,差點讓他連姓都改了,既沒讓他見到蕎禾阿姨,也沒讓他見到你父親。後來那幾個我連名字也記不清的,更是連阿嬖姐的麵都見不到,全讓阿嬖姐的助理打發了。”
“曲家的私生子也不少,大多數都沒敢造次到家裏,一是曲家私生子們大多連曲姓都沒冠上,二來,明瑰的手段他們沒見過也聽過,誰敢來犯這個賤?”
“話又說回來了,林有阿嬖,曲有明瑰,那程家有什麼?程家的親戚被程瀚送進了監獄,送到了國外,穀雨的家族也早就衰敗得不成樣子,而他們唯一的兒子,你的alpha程經籍,廢物中的廢物,根本挑不起程家大梁。我以為程瀚會寄希望於你和程經籍能生個好孩子,但是我看他等不了了,他已經把他這個忽然出現的兒子安排進了分公司做高層,你覺得下一步是什麼?”
醍醐灌頂。
想來,程家總是要有掌權人的,這麼大的家業也不可能全權委托給別人。以程瀚和穀雨的年齡能再撐幾年?培養一個新的繼承人又要幾年?這些都是曲光瀲趁虛而入的機會。
看來,這就是曲光瀲自信的籌碼,自信地以為他能獲得程瀚青睞,能取代無能的兄弟,甚至連他這個弟夫也能收入囊中。
聰明的人容易自負,曲光瀲尤甚。
“為什麼不算我?我現在和程家的關係也是千絲萬縷,如果私生子登堂入室,打的也是我的臉。”
曲俊燕心裏一顫:“你從來沒管過這些事,也不愛管這些事。我告訴你這些也就是為了讓你防著點曲光瀲。”
“我知道了,我會去和媽媽提這件事。曲光瀲不會那麼容易得逞的,我,會幫阿敏姐報仇。”
林說文給予穀雨的稱呼刺了曲俊燕一針,這無疑就是在提醒曲俊燕,他林說文現在也是那個私生子即將登堂入室的程家的一員,程家沒有林嬖也沒有曲明瑰,但有他林說文。
“說說你真的……這些事情你都沒真正處理過。”
“那我就活該不會嗎?”林說文的語氣是嚴肅的,沉默了兩秒鍾後又輕輕一笑,說:“開個玩笑。長輩做的事情,當然要留給長輩解決,至於阿敏姐的仇,和北雪林的獵狗,那才是我要跟他算的帳。”
曲俊燕深知電話那頭的林說文變了,也不知道是林解的傷還是曲元敏的死徹底勾起了林說文的興趣,激出了他骨子裏隱藏的睚眥必報,又或者是某份責任感在作祟?
“先別告訴穀雨。等我,我馬上訂最近的機票去南省,曲光瀲欠的是我家的人命,說說你等我。”
“嗯,隨便你,掛了。”
林說文主動掛掉了電話,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他陷入了沉思。他為什麼會做這件事真的就跟阿敏姐有關嗎?真的就跟北雪林的那天有關嗎?難道不是那天曲光瀲將他當做勝利登堂入室的獎品之一而生氣嗎?他也開始讀不懂自己了。
大一的時候,他見過學校的心理醫生,說起來,那醫生還是曲俊燕介紹給他認識的,醫生在某一次聊天中無意地說道,說說你現在就像一隻蝸牛,背著殼,受了攻擊就會縮進殼子裏,拒絕所有人的靠近,在自己的小世界裏自問自答。
他當時問那個朋友:“你真的專業嗎?”
醫生朋友說,以他的導師發誓。
林說文想,那現在算什麼?蝸牛咬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