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說文的燒一直都沒有退，不過程經籍也一直沒發現。
    拍結婚證上的證件照時工作人員都看出林說文的氣色非常差，還禮貌地問他需不需要他們幫忙化個簡單的妝提一提氣色。林說文當然是拒絕了，且不說他最討厭化妝，就算是不討厭他也對證件照沒那麼上心。
    從民政局回家的路上，林說文又一次坐到了後座。程經籍以為林說文又在生什麼莫名其妙的氣，沒管，因為穀雨說過林說文這幾天精神會不穩定，所以他把一切都歸到了那上麵。
    程經籍存心看風景，就把車子開得很慢，不過也很穩，到家時他往後座一看，林說文竟然躺在後座上睡著了。跟起床時一樣，他的睡顏很寧靜，很乖，額前的劉海因為側躺的姿勢已經沒辦法蓋住額頭，於是，本人也少了幾分陰沉。
    程經籍在心裏暗自感歎，omega的皮囊真的是世界上最霸道的東西。
    “林老師，林老師……”
    程經籍喊了有三四聲，林說文終於扶著腦袋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他皺著眉頭，眼神裏滿是疲憊。
    “林老師你沒事吧？”程經籍終於發覺林說文有點不對勁。
    林說文還是搖頭：“沒事，發燒而已，睡一覺就好了。”
    他打開車門，腳步虛浮地向大門走去。
    程經籍握著方向盤，看著遠去的背影不說話，心裏罵了這個omega百八十遍自私自利鐵石心腸。
    林說文剛打開門就聞見了廚房裏傳來了飯菜的香氣，這味道他熟悉，一聞就是劉媽的手藝。他不否認，劉媽的手藝確實很好，他僅僅吃過一次她做的飯菜就忘不掉了。
    興許是聽見腳步聲，劉媽就從廚房探出頭來，一看是林說文回來了就笑了：“小林回來啦？剛好我這飯菜也快做好了，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劉媽很和氣，就像是一位溫柔賢惠的母親。在林說文的記憶有三位負責做飯的阿姨，一個不苟言笑，一個唯唯諾諾，還有一個應該算是野心勃勃，差點成了他的繼母，總之沒有一個像劉媽這樣的。
    劉媽眼睛也尖，一眼就發現林說文臉色不好，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小跑到林說文身邊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那是一雙帶著煙火氣的手，林說文一時愣住了，也忘了躲開。
    “怎麼那麼燙啊。”劉媽眉頭皺得很緊，“去過醫院了嗎？”
    “謝謝，我沒事。臥室有藥，我自己會吃，我不餓，所以也不需要叫我吃晚餐。”反應過來的林說文還是選擇避開了劉媽的關心，轉身上了樓，把自己鎖在了臥室裏。
    程經籍進門時剛好趕上林說文關上臥室的門。
    “小林這發那麼高的燒，也不去看醫生，燒壞了怎麼辦？”劉媽還在擔心林說文。
    程經籍不在意得道：“他自己說睡一覺就好了，就隨他唄。他這個人就這樣，你好心關心他，他就跟你劃清距離。”
    劉媽就不這麼認為，反而埋怨起程經籍：“你啊，從來就不會關心人，一直都是別人照顧你。小林就是嘴硬，不見得是真的不需要人幫忙。”
    “劉媽你想多了，他就是一個人習慣了，孤狼一樣。”
    “唉，你不懂。”
    兩個人都各執己見，誰都說服不了對方。劉媽讓程經籍先把晚飯吃了，她自己則拿雞湯煮起了小餛飩。程經籍不用猜就知道這餛飩是煮給誰的，嘴裏啃著雞翅還不忘提醒說：“劉媽你還不如給他煮兩截玉米，他就樂意吃那個。”
    劉媽的話一針見血：“哪有人給病人晚飯吃玉米的，你也是結婚的人了，要細心一點啊。”
    程經籍聳聳肩，不以為然。
    劉媽煮的雞湯餛飩也是一絕，程經籍聞見那個味道，即使早就吃飽了也還要往肚子裏硬塞了一碗。劉媽擔心他吃撐了就給他盛了小小一碗。
    劉媽煮完餛飩並沒有立刻端上去，而是盛在碗裏放涼了二十分鍾，雞湯散熱慢，二十分鍾餛飩的溫度剛好就處於溫熱不燙嘴的地步，而她則趁著這二十分鍾匆匆忙忙吃了晚飯。
    程經籍不怕燙，三兩口吃完了餛飩就上樓去了，他在臥室裏躺了將近十分鍾，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就知道是劉媽上來找林說文了，抱著看熱鬧的態度就開門一看。
    隻見劉媽敲了兩下門，又喊了兩聲“小林”，“啪——”一聲門就開了，林說文看上去是被叫醒的，睡眼惺忪的。
    劉媽把餛飩往前一遞，說：“來，不吃東西可不行，把這吃了再睡，不然身體扛不住，這湯我燉了兩小時，好喝呢。”
    林說文的眼神裏又隻剩迷茫，一句話也不說。隻見劉媽擠進了門，又說：“要不你躺下，劉媽喂你？”
    林說文拍了拍腦袋，看了一眼開門看戲的程經籍，冷漠地把臥室門關上了。
    程經籍看著此情此景，欲言又止。他懷疑林說文就是針對他，他要是像劉媽這麼幹，估計會被林說文從臥室裏踹出來。他越想越氣，臥室門一關就給徐今釋打電話吐槽。
    而另一個臥室裏，眼神依舊迷茫的林說文乖乖坐在床尾，一口一口地吃著劉媽喂到他嘴邊的餛飩，劉媽一向喜歡乖巧的孩子，而林說文現在相當得乖。
    在夏威夷的民宿裏，徐今釋看著來電顯示，糾結了很久才歎了口氣接通了電話。其實她不是很想接他的電話，她受了穀雨的恩惠，所以選擇逃到夏威夷，現在程經籍結婚了，她這個女朋友也應該跟他劃清界限了。
    然而，五年的感情，也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
    程經籍總說她對待他們的愛情總是不在意，總是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對此她真的很委屈，她確實在任何時候都更愛自己，但對於其他事情她也沒有那麼冷漠。
    “幹什麼？你是在放婚假嗎？整天都那麼閑。林說文怎麼樣？小陳說他發燒了。”
    電話那頭吐槽說：“小陳還真大嘴巴，我中午問的他那麼快就跟你說了。”
    徐今釋笑了：“傻帽，那是我的助理，你指望他幫你保守什麼秘密？”
    程經籍又道：“行吧。林老師應該是還在燒，看起來八成是燒蒙了，劉媽進他房間他都沒說什麼。”
    “哦，劉媽啊。還挺好，還有劉媽照顧人。Omega生什麼病都不是小事，我還想勸你把他送醫院或者找個人照顧他，要不然就你，能給人家雪上加霜。”
    這點程經籍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否則他今天中午也不會第一反應就給陳瑾打電話。
    “omega真是太容易生病了，得虧有劉媽啊。”程經籍話鋒一轉，又問：“你什麼時候從夏威夷回來？”
    徐今釋眉頭一挑，看向不遠處的茶幾，上邊還放著大後天回南省的機票。
    “這個問題，那要看你要以什麼身份問了，情人還是朋友？”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沒底氣地說出一句：“林老師說了，他不會管我做什麼。”
    “哦，婚內出軌。”徐今釋的話一針見血，“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去做小三？且不說我最討厭小三，就說我也算個公眾人物，萬一被別人知道我跟已婚alpha不清不楚，網友一人一口吐沫星子能淹死我吧。”
    她很早就想過要和程經籍劃清界限，剛好今天有機會。
    程經籍狡辯說：“你怎麼算小三？阿今，我們好了五年，一直挺好的，我跟林老師就是應付家裏才結的婚，我們倆怎麼樣他不在乎。”
    徐今釋將手機放到茶幾上，打開免提，伸手去抽了一支女式香煙，叼在嘴上點了火：“程經籍，無論我們倆怎麼樣，現在你和林說文是法律上的配偶，我就是第三者。我不想做什麼見不得光的情人。”
    那頭，程經籍的聲音高了一個度：“所以，這麼多年的感情……你今天要跟我提分手？”
    香煙靜靜地燃著，徐今釋輕輕吐出一口輕煙，語氣也很平靜：“可以這麼說。其實在你決定跟林說文結婚的時候我們的關係早就變了。”
    “那我們現在算什麼？”程經籍高聲問道。
    “朋友吧。”徐今釋兩指夾著香煙，微微仰麵：“或者回到五年前，你接著做我的歌迷，做那個我無論唱什麼都說好聽的腦殘粉。”
    程經籍罵了一句髒話，說了一句“行，徐今釋，你夠狠。”就掛掉了電話。
    電話一被掛斷，通話界麵就彈回了鎖屏界麵，那上麵的壁紙是程經籍幫她拍的照片，是她在海浪邊上彈吉他的樣子。程經籍的拍照技術實在不怎麼樣，他們認識那麼久也就拍出過這麼一張能看的照片。
    她叼著香煙看向窗外的海浪陷入了沉思。她狠嗎？她不應該這麼狠嗎？她不這麼狠，那他們可就要是當代西門慶潘金蓮了，她太愛自己了，也挺愛程經籍的，所以受不了別人罵她，也不想別人去罵程經籍。
    不過，這麼形容也不對，潘金蓮的丈夫是武大郎，哪有林說文這麼好看的武大郎啊？

    作者閑話：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