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順勢坐到了一旁的豆沙色沙發上，又指著另一個沙發說：“坐啊，別傻站著。剛剛那位就是……曲俊燕吧？我去年見過他，沒打過招呼，據說是你們京城的翹楚，確實看上去就和程經籍不一樣。我那傻兒子差了人家十萬八千裏。”
    “曲家是書香世家，他在家裏行輩靠前，大家對他多多少少是有濾鏡的，其實也沒到翹楚這地步。”林說文這話聽著是在幫曲俊燕謙虛，其實不然。曲俊燕雖然會套著溫文爾雅的皮子，但他是個隨時隨地都可能爆發的瘋子，做事又經常輕佻不計後果，“翹楚”這詞全靠他的家世和學術上的建樹才勉強冠上的。南省到京城山高水遠，曲家又有意運作，壞名聲也難傳過來。
    “我記得你們家原本是有讓你嫁給他的打算？”
    “嗯。”林說文沒有否認，還把穀雨想知道的全說了：“兩家是世交，我跟他年紀相仿，他又是我的直係師兄，我爺爺一直覺得我們很般配，所以早幾年其實就有讓我跟他結婚的打算。”
    “哦？那你為什麼沒選他，選了程經籍？”穀雨追問道。
    林說文據實以告：“因為太熟了，演戲這種事情，我還是和不熟的人更舒服。而且，你們應該都知道，我跟程經籍的信息素太合適了，選他，至少我生理上會很舒服。”
    “你還真是……”鐵石心腸。穀雨把後邊的話咽了回去，她不打算責備林說文什麼，相反她很欣賞林說文。
    “程經籍，沒什麼腦子。雖然戀愛腦，但是很好控製，你如果抱著這種態度聯姻，他確實是秒殺其他幾個的存在。”穀雨的臉上掛著自嘲似的笑，抬手拍了拍林說文的肩，說道：“那就期待我們兩個的合作了，我親愛的，兒媳婦。”
    “嗯。”林說文隻是應了，聽不出情緒也看不出有意義的表情。
    穀雨微微一笑，又給了林說文一個薄薄的紅包，她直接拆開了送到他手上，說：“這個是見麵禮，本來昨晚就要給你的，不過我一不小心忘記了，現在給你應該也不算遲。”
    紅包裏是一張卡。
    林說文不大想接，他連林頌風和林嬖的卡都沒接過又何況是穀雨的，但穀雨直接塞到了他手上，壓在他的掌心裏根本不給他還回去的機會。
    “拿著吧，會有用的，我兒子我還不了解？跟徐今釋不清不楚的，說話做事都不過腦子，每個月不被記者拍十幾張照片是不可能的，到時候他們來找你，你就直接從上邊提錢打發他們，省事。”
    林說文：“……行。”真是簡單又粗暴。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穀雨就起身準備走了，林說文送她到了休息室門口，她臨出門前又說：“哦，對了，剛剛聽經籍說了，那個小蒲你敲打她一下，實在不行就換掉吧，劉媽的麵子也沒那麼值錢。”
    “知道，我會看著辦。”
    林說文送走了穀雨，終於鬆了一口氣，在椅子上癱了一分鍾，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仰頭喝水時，眼神的餘光瞥見了鏡子裏的自己。
    確確實實的好皮囊。
    中午十一點四十五分，程經籍被一群狐朋狗友攛掇著來敲林說文休息室的門，原本計劃著是要嚇一嚇林說文，奈何他們一群人太吵，剛站在門前門就開了。
    程經籍尷尬地喊著“林老師”。他的別扭不僅僅來源於整蠱計劃被林說文抓包，還因為目睹了經過了林皎皎改造的林說文。
    沒有人會不喜歡美人，何況是程經籍。
    天生比普通人優越的皮囊是omega們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殺器。
    林說文看見了門前一群人眼中的驚豔，很快，除了程經籍，其他人眼裏變成了打量，變成了極度，變成了貪婪，他感受到幾道實質化的目光，又見到有人當著他的麵舔拭著犬牙，盯著他的脖子蠢蠢欲動。
    太惡心。
    林說文想，程經籍也不是一點優點也沒有，至少就算在信息素的加成下程經籍也沒有用這種無腦雄性的眼神打量過他。
    “你朋友還真多。”林說文說。
    程經籍解釋說：“都是很多年不見的老同學了。”
    林說文聽懂了。老同學，多少年都沒見沒聯係過，聽說他結婚就過來看熱鬧，一般來說，這類人並不真心祝新人百年好合。他們甚至唯恐天下不亂。
    果然，一個男人就不懷好意地開口了：“程哥這是好福氣了，還是娶了個這麼漂亮的omega，我還以為咱們程哥會等戚爾雅回心轉意呢。”
    另一個露著犬牙的男人說道：“阿趙你這話說著，人家今天結婚你提人家七八年前的白月光幹什麼，安沒安好心。”
    林說文：“……”隻能說，別指望傻子的狐朋狗友有多大一顆腦子。
    要說林說文對程經籍這個白月光的名字一點觸動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他的觸動點隻是祈求她和程經籍的名字別同時出現在娛樂報紙上而已。
    “林老師，我們都是程經籍的朋友，你要想知道什麼可以來問問我們，我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又有個男人殷勤地說道。
    “嗯。”林說文敷衍了一聲這群野獸一樣的男人，推著程經籍走出了休息室。
    眾人給他們讓出一條道，程經籍卻還一臉懵逼：“林老師你幹嘛？”
    林說文：“……時間到了，要去見神父了，不然你想幹什麼？”說著，他的眸光掃過那群狐朋狗友問，“你們還不打算走嗎？”
    眾人都是第一次感受omega涼薄的目光，不由地驚了一身冷汗。
    林說文發誓，他們不是伴郎團裏的任何一位，穀雨不會允許這場豪門婚禮有一群宛如街溜子的伴郎。
    程經籍起初被推著，而後又被林說文抓住了手臂一路拽到了禮堂的大門前，遠離了那群朋友。
    禮堂的大門會在十一點五十五分打開，現在距離開門還有三分鍾。
    “林老師，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把劉海擼上去很好看啊？”程經籍問。
    林說文白了他一眼，說：“知道，但是如果讓劉海遮住眼睛就能少一點惡心的打量，我寧願把劉海焊死在額頭上。以後別讓我見到你的那群狐朋狗友。”
    程經籍咽了一下：“我也懶得搭理他們，我是沒想到他們會來，早幾年都不聯係了。”
    林說文冷笑一聲：“把你的衣服整理一下吧。馬上要進去欺騙神父了，衣冠不整不行。”
    “林老師，你們大學老師還信神父？”
    “不，我是無神論者。但是，記者是你的上帝，衣冠不整的窩囊廢alpha和美麗的omega，我自大地以為他們應該會寫這個主題。”
    被噎住的程經籍開始整理被林說文拽亂的禮服。
    在禮堂大門打開前一秒，林說文挽住了程經籍的手，擺出了那幅明媚的笑容，音樂響起，閃光燈也開始亮起，他們被無數人注視著走向禮堂中央的白發神父。
    程經籍看著身旁的omega，滿心都是對他皮囊的溢美，想不起和自己走近教堂的人不是自己的愛人是多麼悲哀的事情。
    林說文的視線掃過來賓，京城世家子弟來了一大半，林皎皎和林頌風站在一起，曲俊燕站在一位老者身邊，就像傳聞一樣溫文爾雅，老者是他的研究生導師。
    有人在對林說文評頭論足，當事人聽得清清楚楚。他們的語氣就像是林說文騙了他們十幾年自己是個醜八怪，但其實，隻是因為他們不大想起來關注林說文。
    程經籍享受著嫉妒的目光，他不記得上一次得到這樣舒服的注視是什麼時候。
    神父問了他們關於愛情的問題，神父透徹的藍眼睛仿佛是貝加爾的湖水，要倒映出一切的謊言，神父的問題進入了程經籍的耳朵，那一瞬間，他的腦海裏閃過了燈光下撥弄著吉他的徐今釋，樹蔭下背著單詞的女孩，好像這些詞應該是屬於他們的。
    他遲疑了，就這一瞬間，記者們已經捕獲了十幾張照片。
    快門聲拉回了他的思緒，救了他的命。
    他回答：“是的，我願意。”願意個球。
    而後，神父又將同樣的問題問了林說文，林說文的目光與神父的藍眼睛視線交彙，他有著無神論者的氣勢，在照妖鏡一樣的眼睛下堅定地撒著謊。
    “是的，我願意。”
    林又岐笑得很開心，拿著戒指跑上前，另外幾個小孩在撒著花瓣。
    程經籍從林又岐那裏拿過了戒指。一對素圈，毫無新意，林說文很喜歡，因為戒指沒有多少縫隙能卡住粉筆灰。
    戒指穿過林說文白皙幹瘦的手指，最後穩穩地卡在指根。
    而後，這隻帶著戒指的手拿起了另一枚戒指，給程經籍在發抖的手套上了枷鎖。
    台下的掌聲響起，他們慶祝著典禮落成。
    程經籍發覺自己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一種窒息，就像四肢被戴上了鐐銬，背上被壓上了大山。神父問他們：“要親吻嗎？”
    程經籍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好害怕神父的眼睛，然而，林說文一步向前，像第一次晚餐時那樣吻上了他的唇。
    林說文閉著眼。程經籍在想，麵前的究竟是什麼怪物？無神論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撒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