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
    “說……別說……今夜的事。”
    姬白欽嘴角又有了笑意，小傻子這樣還挺可愛。他繼續搓褲子，隨後清幹淨擰了水將褲子和毛巾都搭在了曬毛巾的架子上，走到蕭千俞身側道：“不跟別人說也可以，今晚你跟我睡，那麼大張床，本王隻分一小片定不會擠著你。”
    一小片？你這麼大個子躺下去那床就占了一半多了……不過，姬白欽為什麼非得跟他一起睡？是他露出什麼馬腳惹他懷疑了嗎？
    姬白欽直愣愣的盯著蕭千俞，還將兩隻手撐在他兩側等著回答。
    要是他不答應，姬白欽會不會更加疑惑，而且這架勢好像容不得他不答應。
    他現在有種預感，要是他不願意，姬白欽可能強硬的將他摟回去睡覺。
    罷了，要是惹怒了姬白欽又折騰他怎麼辦？
    “怎麼？不願意？那本王明日可就……”
    “好……但你不要挨著我……我不習慣旁邊有人。”
    當真是不知世間陰險的公子，都成了他的階下囚了還敢跟他討價還價。罷了，既然答應了，看在他今日可愛的份上，就此打住。
    姬白欽嘴角微翹上前伸手想抱蕭千俞，蕭千俞伸手抵住道：“我自己走……不用……”
    姬白欽輕笑：“光著腳，光著腿？不行……”，說著伸手又要抱蕭千俞。
    姬白欽比他高大比他壯，感覺到姬白欽又想來硬的時，蕭千俞下意識的往後縮。
    “本王又不吃人，這麼怕本王幹什麼？”
    怕，怎麼不怕？怕你知道我是誰後一拳錘死我……
    姬白欽胸腔微微下沉，自我安慰道：蕭悅陽膽子小，要耐心，耐心，不能跟傻子生氣，不能讓他怕自己，不能吼他，要哄，要哄……
    姬白欽梳理好心情放溫柔了些道：“本王抱你回去好不好，你沒穿鞋，走回去腳底又髒了，更何況你身上有傷，傷口反複裂開很難好。”
    姬白欽這是在對他好言相勸還要威脅他的開端？他要是不同意，姬白欽會應該要直接上手了吧？
    蕭千俞雙肩微沉，他不嫌自己重想抱就抱吧，全身痛他還省得走了。
    蕭千俞伸手將手指掛在姬白欽封腰上，微微帶力將人拉近了些，隨後頭靠在姬白欽肩上低聲道：“抱……”
    姬白欽聽道那個抱時，竟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欣喜，連同心跳也被帶快了幾分。
    方才蕭悅陽主動拉他的腰封？主動將頭靠在他肩頭？小傻子願意親近他了？
    姬白欽將手收緊，溫聲問：“有沒有碰到傷口？”
    蕭千俞搖頭，姬白欽這才放心將抱起人，走到架子旁順帶扯了一條幹毛巾才抱著人入主屋。
    入了主屋，姬白欽把蕭千俞放到床上，將方才扯的毛巾扔到地上，用鹿皮靴子踩著蹭髒汙。
    蕭千俞窩在床上沒敢發聲，靜靜的觀察姬白欽。
    姬白欽蹭完髒汙拿著廢棄毛巾去了耳房，燒掉之後洗漱了才回到屋子，入來時蕭千俞剛好抬頭看他。
    姬白欽愣在原地，他有無數次午夜夢回這樣的場景，夢想有一天他入屋時蕭千俞坐在屋子裏等他回來。這一刻他被夢境拉入現實，可遺憾的是，床上的人不是蕭千俞。
    蕭千俞疑惑，姬白欽愣在那幹什麼？他低頭看自己，他用被子蓋住自己了，沒有什麼不妥吧？
    姬白欽見蕭千俞視線移開回過神兒，他轉身將門關好，把蕭千俞的褲子重新晾在屏風上，回身時見蕭千俞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褲子看。
    他答應了蕭悅陽不能說尿褲子了，要是明日有人看見了問起，他也不好解釋，更不能說自己去洗了褲子。那屏風對著窗，明日應該能幹。
    他對蕭千俞的心思不曾對任何人提起，蕭千俞做了姬白羽的幕僚確是他的政敵，也曾真的害了他和將士，蒼鬱城一戰茗陽丹平曾揚言，要是能活著回到都城，定要將蕭千俞千刀萬剮。攝政王府雖人人聽他號令，但如果突然過分袒護蕭悅陽，會不會寒了親信的心，心中怨懟？要是因此生出旁的心思，那蕭悅陽以後在他身邊也不會安全。
    他要護蕭悅陽，得讓府上的人接納他，不再因蕭千俞而憎惡他，小九這件事得讓他知道自己錯了，但不能過分斥責。
    姬白欽遲疑了一會兒，解釋道：“還濕著不能穿，放在耳房明日有人來看見了不好。”
    蕭千俞尷尬的撇開輕輕應了一聲，姬白欽走到床榻收蕭千俞的外衣，蕭千俞見著急忙抓著衣襟，姬白欽道：“抓著衣角幹什麼？要是放在床上明日就全是折子了怎麼穿？”
    蕭千俞想說他沒穿褲子，可這話好像說不出口，姬白欽目光掃過被子笑了一下，從蕭千俞手上扯過衣衫放在了屏風上，隨即除了封腰脫下外衣就著裏衣挪回床榻。
    見姬白欽坐過來，蕭千俞抓著被子忍痛往裏挪，還將被子在自己身上裹了一圈，姬白欽看著他這樣道：“別動來動去，索性不涼，夜裏本王不用被子，你不用這樣裹起來，別捂著傷口，明日丹平送藥來本王再替你換一次。”
    聽見姬白欽不要被子，蕭千俞沒再死攥著被子，姬白欽翻身躺下側頭看向蕭千俞道：“把眼睛閉上，睡吧！”
    蕭千俞深呼吸一口氣隨後閉上了眼，或許藥效上來了，蕭千俞在警惕和惶恐中沒掙紮多久便睡了過去。
    姬白欽聽見平穩的呼吸聲睜開雙眼，微弱的燭光透過燈罩灑在蕭千俞臉上，不算暗也不算明，但把蕭千俞的輪廓映得明顯，此時這張好看的臉沒有半分痛苦，也沒有委屈和恐懼。
    姬白欽輕輕側身，枕著右手打量蕭千俞，這一刻他竟然有些感謝蕭悅陽。他沒看夠蕭千俞，也感覺永遠看不夠。
    他對蕭千俞的心思原本是單純的仰慕和敬重，直到看見他被姬白羽壓在身下。那一刻，他心中充滿的不是厭惡惡心，而是憤怒，想把姬白羽生生撕碎那種憤怒，可他不敢上前，在蕭千俞側頭轉過來時他竟然往屏風後麵躲了……屋子內氣氛逐漸曖昧，一聲聲喘息在耳邊縈繞，弄得他也麵紅耳赤……
    那日之後，他每想起那畫麵一次，心中的邪意便大一分，他想代替姬白羽……可這心思又被他一次次否決，後來他一見到蕭千俞就很不自在，他內心是歡喜的，可有了那樣的想法，他又覺得自己跟姬白羽一樣齷齪，為了否決自己的心，他開始對蕭千俞冷言冷語甚至沒有好臉色……
    當初圍堵伯爵府搶了蕭悅陽之後，他誤以為蕭悅陽就是蕭千俞，讓茗陽丹平留意都城動靜兒，自己帶著蕭悅陽去往城外軍營，本來是想讓姬白羽認為蕭千俞已被他當眾處死，可他剛到沒兩日，丹平就興衝衝的奔赴軍營同他說蕭千俞被賜死掛在了城門上，他們圍堵的那個當真不是蕭千俞。他聽到這個消息時感覺天都要塌了，馬不停蹄趕了三天三夜的路回到都城……
    當看到蕭千俞的屍身時，蕭悅陽朝著城門上的人瘋狂的叫哥哥，哭鬧著讓他救哥哥……那一刻他隻覺得渾身無力天旋地轉……
    茗陽丹平將他扶回了府，郎中說他是情緒波動太大再加上沒日沒夜趕路所致。沒人懂他心肺俱碎的感覺……他無人可說，也無人敢說……龍陽之癖也好，畸形愛戀也罷，他終於敢承認他愛他了，可他敢認了這份愛的時候，那個人卻死了……
    後來，他做了一個決定，一個抗旨的決定——縱然死了，他也要將蕭千俞搶回來……
    姬白欽看著看著伸手去摸腰間荷包。那荷包裏裝著蕭千俞的一小戳骨灰。
    那日他焚燒蕭千俞的屍身後退了所有人，獨自用上好的黃金棺裝了骨灰，他將骨灰帶回了自己的院子抱著靜坐了很久。
    他終於將蕭千俞擁在懷裏了，可他從沒想到是這樣的一種擁抱。
    黃金棺並不冰冷，可那日他覺得凍得他手都沒有了知覺。後來他著人取了針線，自己給自己縫了一個荷包，一個將蕭千俞鎖在身邊的荷包。那日他縫得雙手滿是血，卻在縫好荷包時興奮的又哭又笑。
    姬白欽伸手想撫摸蕭千俞的臉，手伸出卻停在半空許久終沒有落下，他低頭眼淚順著睫毛滴落。
    咽喉隱痛，姬白欽想放肆哭，想對著黑夜嘶吼，卻蜷縮起身子靠近蕭千俞努力將喉間灼痛化去。
    蕭千俞睡沉鬆了攥緊被子的手，這手剛好落在姬白欽臉上，蕭千俞的手指動了動，嘴唇也動了動，好似在夢囈。
    姬白欽握著蕭千俞的手，目光停在蕭千俞的唇上。
    小傻子喜歡說夢話？
    姬白欽附耳靠近，聽見蕭千俞喃呢：“別哭——”
    姬白欽心頭一顫，他沒睡著嗎？
    姬白欽盯著蕭千俞盯了好一會兒，蕭千俞又說了一句：“不哭有雞腿吃——”
    姬白欽發出一聲悶笑，自己在期待什麼？這小傻子——就知道吃……
    姬白欽歎了口氣，不過心情比方才好受了許多，他起身去滅最後那盞燈。
    蕭千俞又喃呢道：“陽陽不哭，哥哥還給你買了百香記的桂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