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二十二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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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威是林逐風的私人醫生,同時也擔任起了這棟別墅的營養師,陸霽遠受傷期間,將都會在別墅用餐,食材之間的搭配,稍有不慎,便會產生大忌,但也有些相輔,可以稱得上是良藥,所以傅威每天早上會在廚房審視那些新鮮的食材,結束後再由傭人檢查食材是否有毒,總之,會經過很多道程序才能擺上陸霽遠的餐桌。
傅威借此機會,在廚房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粘了一枚針孔攝像頭,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看著林逐風每日將藥放進陸霽遠即將喝下的湯裏。
這種藥靠的是長期積累,淤積在身體裏,會逐漸掏空人的一切,但如果隻服用兩三次,對服用者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影響,藥毒甚至不會殘留在體內。
傅威這麼做,也是賀五爺的命令,擔心林逐風突然間改變主意。而賀五爺為了防止計劃失敗,也準備了很多。
林逐風每天早上都會為陸霽遠燒湯,隻有經過林逐風之手的食物,傭人才不會刻意去檢查。
林逐風本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但為了複仇,為了讓陸霽遠喝下慘有毒藥的湯,他竟然開始翻起食譜,笨拙地學起了煲各種藥膳湯,還不要陸霽遠從旁打下手,想想也真是諷刺。平日都是他林逐風坐享其成,今時今日,他居然是為了這麼一個理由而親自下廚!
陸霽遠自然感動得沒話說,絲毫都不會懷疑林逐風的用心。
三天過去了,林逐風卻覺得似乎過了幾個世紀一般,他望著陸霽遠麵對自己露出的笑臉,恍若自己的身體失去了靈魂,他能夠回應的,隻有冷漠的呆滯。
林逐風總會選擇去林清妍的墓園,來躲避陸霽遠對自己一聲聲的逐風的熱切呼喚,因為林逐風實在無法說服自己,放棄仇恨。
這天,當林逐風再次來到林清妍的墓前,遠遠的便看到一個陌生女人正蹲在林清妍的墓前,將一束百合放在了林清妍的墓碑前。
“這位小姐,你是清妍的……朋友?”林逐風走到女人的身邊,疑惑地問道。
他並不記得清妍在鹽城有這樣一位朋友,清妍的交往圈子很少,最多隻是她以前在學校的同學,而這個女人,看上去明顯二十幾了。
女人起身,看清了林逐風,略略吃驚:“林醫生?”
“你認識我?”林逐風更加疑惑,他已經多久沒做過醫生這個職業,沒想到這個女人還知道他從前的身份。
“我是林清妍在住院期間負責照顧她的護士,以前也在J市的一家醫院上過班,那時候,林醫生也在那裏,隻是你一直很忙,上班的時間也很短,就沒注意過我,但我是記得你的。”那女護士說道。
“我呢,挺喜歡清妍這個女孩子的,文靜,乖巧,懂事,每天都是一副笑臉,還特別會畫畫,也給我畫過一張肖像畫,我們很聊得來,她常常甜甜地笑著叫我姐姐,而我,也把她當成親妹妹來看。”
她一邊說著,一邊深深地望著墓碑上那張照片上清妍甜甜微笑著的臉蛋,“可惜了,她還這麼年輕……”她歎息著。
女護士的話讓林逐風喉嚨哽咽,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是我不對,我沒有照顧好清妍……”林逐風低垂下頭,淡淡地說。
“這不能怪你的,林醫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但你可能時間很忙,就算來見清妍一麵,都是匆匆一麵。過後,我想找你來著,也總是看不到你,所以,我每次都會來墓地,也會帶著清妍寫給你的信……”女護士說。
“清妍給我寫了信?”林逐風吃了一驚。
“嗯,我每次都會來墓地,帶著清妍的那封信,想著你總會抽時間過來看她,現在終於完成了清妍的遺願,把這份信交給你了。”女護士衝隨身的包裏拿出一封信,說道。
林逐風接過女護士遞來的信件,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這是……清妍的信?”
“這也算是清妍的遺書。”女護士歎了一口氣,說,“在最後一場手術開始前,清妍就寫了這封信,並囑托我,如果手術失敗,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沒想到……清妍竟然會……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說著,女護士的眼中閃出了淚花,似乎沉浸在某種悲痛的回憶中。
林逐風沒有立刻拆開信,而是更為不解地望著女護士,問:“清妍她……做了什麼?”
女護士蹲著身體,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墓碑上清妍的照片,聲音有些哽咽,“因為害怕給自己帶來什麼災難,所以,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敢和任何人說,你是清妍的哥哥,我想你比誰都有資格知道清妍死亡的真相。”
真相?!
林逐風的大腦嗡的一下,向前一步,聲音有些急切:“真相?難道清妍的死因不是缺氧造成的嗎?”
“是缺氧沒錯。”女護士低聲道,神色哀傷,“但其實……是清妍早就拔了呼吸器。”
林逐風身體瞬間僵住,半張著嘴,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護士,許久才回神,聲音裏竟有幾分顫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護士並沒有注意到林逐風突變的神色,依舊目光黯淡地望著墓碑,續道:“其實清妍的手術一開始是失敗的,隻是當時清妍的主治醫生傅醫生對外公布為成功,他是從國外回來的,在醫院裏很有聲譽,他說的話沒有人懷疑,就連跟他一起實行手術的幾個人也是傅醫生從國外帶過來的助手,手術結束後,便再也沒有看到他們,所以所有人都認為那場手術成功了。”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林逐風脫口而出,心慌如麻,女護士的話無疑是在告訴林逐風,傅威不僅對陸霽遠撒了謊,還對自己也撒謊了。
“是清妍告訴我的。”女護士目光傷沉,繼續說,“她在手術過程中,原本應該被麻醉,喪失意識,可是,麻醉劑卻離奇地沒有起到一半效用,她當時的意識很清醒,她清楚地聽到了主刀醫生和其他人的談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又不想讓自己的媽媽和哥哥傷心,這才……何況,她自己的身體一天天衰敗下去,就算沒聽到醫生的話,她自己也會感覺得到。”
“不可能!”林逐風突然打斷女護士的話,氣息絮亂,“她明明是手術成功了,是因為排斥反應昏迷,在急救中,因為陸霽遠的命令……明明是被人拔掉了呼吸器,她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她自己?”
林逐風無法接受自己之前的認知被突然打翻,就連陸霽遠都承認了,怎麼可能還存在其他的真相?
“林醫生,你別激動,你聽我說,”女護士連忙安撫道,“在林清妍去世的那天晚上,剛好是我值夜班,將近半夜的時候,來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我認識,是時常跟在陸總後麵的人。那晚他一來,就一直站在清妍的病床邊,後來接了個電話,便立刻拔掉了清妍的呼吸器,清妍……清妍那時候已經非常痛苦了,醫生本來要急救,結果也被那個男人攔住,說是不準救,但過了一會兒,那個男人又把呼吸器重新給清妍安裝上去了。”
女護士的描述很像傅威給他說的那天晚上的情景,林逐風屏住呼吸,細細地聽著,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那時,我一直站在病房外麵,透過玻璃看著,那個男人身上有槍,我很害怕,所以知道他走後,我才敢進去。那時候清妍的確很虛弱,但很快就緩和了過來,醫生也才重新對她進行一一係列的搶救措施……醫生走後,清妍一直呢喃著叫哥哥,我以為她想你了,所以一直在安慰她,但清妍突然告訴我,說什麼一定是有人在用她威脅你,並說自己即便活下去,也會一直躺在病床上,何況,她根本就沒可能活下去了……”
“清妍帶著呼吸器,很虛弱,說話聲音很小,我沒聽清多少,後半夜,我再來病房看的時候,發現呼吸器被她拿在手心裏,人已經奄奄一息,,我當時立刻喊來醫生對清妍進行急救,可惜,沒來得及……”
林逐風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地沒有回神,低頭望著地麵,全身冰涼。
“清妍的病房裏有監控,我調出來看過,的確是清妍早就拔了呼吸器。但我偶然偷聽到了傅醫生對陸總的電話交談,發現傅醫生告訴陸總的是另一種說法,但後來那段監控就再也找不到了。我不知道傅醫生為什麼要對陸總掩蓋清妍的死亡真相,我以為是他搞錯了,後來我找過傅醫生,告訴他清妍是自殺的,但傅醫生後來私下裏找到我,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離開醫院,並警告我,若是亂說話的話,不止我,我的家人也會惹來殺身之禍……”
說到這兒,女護士的目光黯淡下去,“我怕自己牽扯進什麼麻煩中,便從醫院離職了,之後醫院並沒有傳出任何病人去世的消息,清妍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我回醫院找朋友時,才發現接觸過清妍的醫生或是護士都不在了,而傅醫生也被陸總聘去做了私人醫生。醫院雖然少部分人知道一些,但他們所知道的真相,都和傅醫生說的一樣,我……”
“不要再說了……”林逐風突然打斷道,顫抖著泛白的嘴唇艱難地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現在……我隻想冷靜一下。”
“清妍叫了我這麼天姐姐,我也算是盡到自己該盡的義務,我很抱歉林醫生,我不清楚你知道的真相是什麼,但我隻想跟你說,清妍真的很在乎你,她是為了你才選擇自殺的,所以請你節哀……”
女護士又說了一些安慰林逐風的話,便離開了墓園,林逐風如一座石雕般地站在林清妍的墓前,雙目無神,大腦一片空白。
這樣的真相,對林逐風的打擊更大!
林逐風已經不清楚自己該相信誰,他以為自己一直看得很清楚,在為清妍報仇這件事上,一直是理性占據上風,但現在林逐風才發現,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對過!
那個女護士的話顯然要比傅威的話更為可信,傅威本就是賀五爺的人,想通過自己設計陸霽遠,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陸霽遠顯然也被騙了,他因為無知,錯誤地承擔了殺害清妍的罪名,在林逐風麵前,總是愧疚悔恨,而林逐風的錯,卻錯在愚蠢!利用陸霽遠對自己的愛,發泄著錯誤的恨。
“為什麼會是這樣……”林逐風雙膝癱軟,跪在了林清妍的墓碑前,垂著頭,雙目比起,淚水從眼睛流了下來。
為什麼老天要在自己犯了那麼無法挽回的錯誤時,突然告訴自己,其實最該死的,是他林逐風自己!
他機械般地拆開了林清妍留給他的信,默默地看了起來。
但實際上,他的淚水早已打濕了信紙,幾乎讓信紙上的字跡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哥哥,我最愛的哥哥:
清妍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活下去了,我好舍不得你,可是,哥哥,我又怕被你知道我的生命在一點一點地消逝,你會非常痛苦……
我知道哥哥一直很在意我,我也好想陪伴在哥哥身邊,一直一直地陪伴下去。
哥哥,我今天真的好難受,就算沒有聽到醫生的話,可是,我也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少天了。還好,哥哥有了喜歡的人,就是霽遠哥。
我知道,哥哥表麵上說是很討厭他,但實際上,哥哥還是愛他的。霽遠哥也是個很好的人,霽遠哥知道我的手術失敗的事情,他一直在找各國的名醫對我的病進行醫治,甚至,霽遠哥還打算犯險,去使用他曾經用過的藥,那叫做R-13的藥,說是那種藥也許可以治好我,也許不能,風險太大了……
霽遠哥一直很猶豫,他是R-13的受害者,他怕萬一我撐不下去。可是,我也很想活下去,我告訴霽遠哥,我打算試一試……
但是,哥哥,我可能等不到用R-13的那一天,因為我的器官已經全部衰竭,這是我聽到霽遠哥跟醫生的談話,我沒有辦法了,哥哥,我太痛苦了,呼吸困難,身體沒有了一點力氣,就像有人把我的生命力一點一點地抽走似的。
R-13的效用是很強大的,但R-13有極大的副作用,它會讓人的腦子變得不清醒,變得極端的暴力,就算我用了R-13活過來了,恐怕也將會傷害哥哥,這是我聽哥哥的一個朋友,一個叫做安然的朋友告訴我的。
我不想變成那樣,哥哥,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別怪霽遠哥,他是真的在想辦法救我的……隻不過,他還是有些意氣用事,但他是真的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