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九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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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逐風又驚又怒,狠狠地推他:“你幹什麼?你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陸霽遠早已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他壓著林逐風的身子,手掐著林逐風的脖子,逼問:“那個曉春哥是誰?說!他是誰?”
林逐風快被發狂的陸霽遠給掐得窒息,又無法掙脫陸霽遠,他感覺喉嚨一陣劇痛,那曾經被林震澤掐過的頸骨快要斷裂的感覺再次襲來,他費力地掙紮著說:“放……放開我……我喘不上氣了……”
陸霽遠這才發覺林逐風的異常,理智回籠,嚇了一跳趕緊鬆手,把林逐風抱進了懷中,後怕地說:“逐風,逐風,對不起……”
林逐風緩過氣後,那種死裏逃生的感覺讓他對陸霽遠又懼又氣,狠狠地將其推開:“陸霽遠,你他媽就是瘋子,我真是傻,居然又差點相信了你!”
陸霽遠懊惱地撥了撥頭發,想要靠近林逐風,哪知他的手剛抬起來,林逐風誤以為他要打自己,本能地抬手護住自己的頭,這是林逐風第二次在他的麵前做出這種拚命自保的姿勢,這種姿勢徹底地刺傷了陸霽遠,他頹然地下了床,穿上了衣物,又誠懇地道了歉:“對不起,逐風。”
但林逐風沒有理他,冷冷地別過臉,拉開棉被蒙住了自己的頭。
陸霽遠垂頭喪氣地走出了林逐風的出租屋,回到了自己的車上,越想越不是滋味,隔了一會兒,他撥打了宋翊的電話,對他吩咐道:“宋翊,給他查一查一個叫做曉春的人。”
“曉春?”宋翊一愣,他大半夜地被陸霽遠吵醒,卻是被陸霽遠指使著查一個人的底細,但他也沒生氣,而是認命地問,“哪個小,哪個春?”
“不知道,反正是個男人,是林逐風念念不忘的人。呃,應該是林逐風幼年時的玩伴吧。”陸霽遠說。
宋翊:“……”信息量這麼少,這他媽怎麼查?不過,他也知道陸霽遠的性子,不查出此人來是不會罷休的,好在他宋翊是有些特別的本事的,不然也不會成為陸霽遠的得力幹將。
“好,我知道了。”宋翊說。
掛斷了電話,陸霽遠煩躁地抽起了煙,在車裏抽了一支又一支。
直到天明,陸霽遠才帶著猩紅的血絲,抹了把臉,從車子裏出來,去了附近的一家寵物商店。
“好帥!”寵物商店裏的店員眼睛都發直了,她活到現在還從未見過像陸霽遠這麼英挺俊,朗,眉眼鋒利,氣勢逼人的男子,忍不住殷勤地上前詢問,“先生,您需要買什麼?我們這裏的小動物都很可愛的,像這隻柯基犬……”
“我不喜歡小動物。”陸霽遠一句話就把她的話堵住了。
店員呆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不過,她還是挺機靈的,看陸霽遠的視線在店裏的寵物玩具和貓糧上轉了一圈,眼珠子一轉,說:“那……您是為您的女朋友買的嗎?你的女朋友養的是什麼品種的貓?它們有的會很挑剔,但我們店裏的貓糧口感都很不錯的……”
陸霽遠隨手指了一下一袋外國品牌的貓糧,說道:“這種吧。”
“呃,那我給您包起來。”店員說。
陸霽遠拿著貓糧從寵物商店走出來,又徑直去了林逐風的出租屋,剛伸手去敲門,林逐風就把門打開了,他似乎是準備外出,一見陸霽遠,臉色都變了,立馬要把門關上,陸霽遠趕緊拿手臂抵住。
兩人在這扇門上開始了拉鋸戰,但林逐風終究不及陸霽遠力氣大,還是被陸霽遠擠進了屋子。
林逐風冷著臉說:“陸霽遠,你又來做什麼?”
這時,那隻小白貓正謹慎地在廚房門口溜達,看到陸霽遠立刻也做出了齜牙咧嘴的樣子,“喵嗚”地叫著,卻又懼怕陸霽遠不敢真的上前去。
陸霽遠看到小白貓意識到自己的救兵到了,忙展開一個笑臉說:“我是專門來給雪球送貓糧的。”
林逐風淡淡地說:“用不著專程,可以用同城快遞,一天就到。”
陸霽遠笑容一滯,隨後幹巴巴地笑道:“那不是顯得我很沒誠意?逐風,我是特地來向你賠禮道歉的。”
林逐風說:“那你道完歉了,可以走了。”
陸霽遠說:“逐風,別啊,你別對我這麼冷淡。”
林逐風不理會他,轉身便要出門,陸霽遠急得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說道:“逐風,我是真的很後悔……”
“放手。”林逐風麵容非常冷漠。
陸霽遠無奈地鬆了手,林逐風拉開門跨出去進入了電梯,陸霽遠追出來時,正好看見電梯門即將關上,而電梯轎廂裏除了林逐風,還有那個小警官胡雨澤。
陸霽遠的臉瞬間陰沉下去。
尤其是看到林逐風坐上了胡雨澤的車子,陸霽遠的臉簡直堪比鹽城霧靄彌漫的深冬。
“宋翊,給我安排一下,最好把那種藥劑也拿過來……嗯,我不能再把林逐風放在我掌控不到的地方……”
陸霽遠說道,他的聲音裏透著一種可怕的寒意。
林逐風是和胡雨澤一起去了鹽城的公墓。
胡雨澤默默地跟在林逐風的後麵,心裏有些納悶,他知道林逐風的親生母親的墓不在這裏,那麼,林逐風是要去看望誰呢?
直到隨著林逐風來到一座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前頓住腳步,他才訝然地看向了墓碑上的題字:“醫生高世傑之墓。”
高世傑,那個做了不少的好事,最後卻卷入了一場醫鬧紛爭,不幸病發而亡的醫生。
墓碑上還貼著那位高醫生的照片,一身儒雅的文人氣息,國字臉,高鼻梁,帶著一副圓框眼鏡,麵容異常的慈和,讓人一見就會產生好感的醫生,可惜,他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那導致他不幸的那一天。
林逐風把在墓園外買的鮮花和果籃擺放在墓碑前,又點燃了三根香,對著墓碑三鞠躬。
他和高世傑不是一個科室的,他們彼此算是熟識,來往不深,但並不妨礙他尊敬高世傑。
這個世道,這樣一心一意地為患者著想的高醫生是非常少見的。
他是鹽城醫科大的很老一屆校友,很多年前他畢業於鹽城醫科大,後赴美深造,學成歸國,他還曾帶領專家團隊鑽研學術,半世艱苦,一生美譽,明明已經功成名就,大可以一盞台燈一杯溫茶,清閑度日,安度晚年,卻選擇了留在一線。
外科醫生,不動刀隻動筆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一直堅持留在自己的家鄉,留在了市中心醫院,也就是林逐風曾經待過的醫院,繼續發揮自己的光與熱。
然而,就在四年前,這位年近古稀的老醫生在辦公室裏收拾公文包的時候,忽然就被一群人給攔住了,他們指責老醫生收受賄賂,殘害人命,在推搡之間,老醫生病發而亡。
他還記得高世傑臨死之際,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我治得了人們的病,然而,我治不了人心。
林逐風當時問他:“那你後悔了嗎?”
那位高醫生歎息著說:“我……沒有後悔過……”
林逐風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被人心所傷的醫生,卻在臨死之際依然無怨無悔,這樣的醫生真的是值得人尊敬的,難得的好醫生。
林逐風生性淡漠,但他是真的前所未有的尊敬這麼一個好醫生。
“當年,帶頭鬧事的家屬除了被拘留十幾天,其實並沒有受到多大的處罰……”林逐風低低地說,“畢竟是高醫生自己病發……”
“但是,”胡雨澤說,“我最近查獲了一個消息,帶頭鬧事的病患家屬在一個月前死於一起意外車禍。”
林逐風一怔:“死了?”
胡雨澤說:“嗯,死了。看似一起意外,但我發現死者的賬戶裏多了一筆來曆不明的轉款,還不小,約莫有八十萬,對於經濟拮據的病患家屬來說,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其實,他的賬戶還不止那一筆,據說,在高醫生死去的那一年,他的賬戶也有一筆大額的轉款。”
林逐風問:“查到是誰打的款?”
胡雨澤說:“暫時還沒有查到。但我覺得事情很蹊蹺,包括四年前,高世傑醫生卷入醫鬧事件,我覺得,是有人想要故意陷害高醫生的。”
林逐風問:“怎麼說?”
胡雨澤說:“我查到死者是高醫生治療過的病患家屬,還找過那人的弟弟,我發現其中有隱情。”
林逐風眼中帶著詢問之色,示意他說下去。
“那陷害高醫生的死者名叫易向南,他的弟弟叫易向東。他們兄弟二人都是見錢眼開的,特別是易向南是個好賭的,還欠下了不少的外債,而且,易向南的精神有點問題,有狂躁症,他曾經家暴過他的妻子,導致妻子受不了悄悄離家出走。這個易向南的母親就是高醫生治療過的患者,她個腦部神經腫瘤患者,高醫生見她家境困難,特意減免了手術費用……”
這件事情,林逐風是知道的。
那位患者的病情比較複雜,看了很多醫院,都沒有醫生願意為她做手術,但這位患者怕極了看病燒錢,不想醫治,想等死,但她那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大兒子都已經三十多歲了,還整日遊手好閑,不找工作,她又怕自己死了,,這大兒子再也沒有人照顧,她的小兒子是個見錢眼開,無利不起早的,絕對不會願意照顧大兒子的,所以她不敢死。
拖拖拉拉,斷斷續續,這病情就越來越嚴重,腫瘤越發大了,時常暈眩,導致生活都成問題,最後她聽說鹽城中心醫院的神經科很有名,且醫生的醫德都不錯,有些菩薩心腸的看著病人可憐,還會想辦法為貧困的病患籌措資金或者減免醫藥費用,而且手術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好。
這位患者便懷著一腔希望,背著一麻袋家鄉的土特產,坐上了綠皮火車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
但來了之後,樓宇千層,阡陌萬道,這位患者迷迷瞪瞪,什麼電子支付生活方式都不懂,連找個醫院都花了很久,還騙去了不少的錢,最後醫院是找到了,又不會掛號,她非常的膽怯,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茫然無措地站了一整天。
到了下班的時間,總算有醫生注意到了這位遲遲沒有離去的,渾身散發著魚腥味的鄉村老婦人。
林逐風記得自己當時還隻是一名實習生,看到這位婦人那茫然無措的樣子,問明她的來意,要了她的資料,給她留了個電話,說給她想辦法。
這位患者的厚厚一遝病曆副本,就這樣被遞到了中心醫院的腦神經外科室內。
林逐風當時也隻是同情這個老婦人,給不同科室的同事提了一嘴這件事,然後,這位老婦人便被高世傑醫生接手了。
她如願以償地得到了減免費用,順利地排上了手術,滿懷感激地等待著生命的曙光的降臨。而自始至終,她那遠在家鄉,好賭成性的大兒子都沒有趕過來陪她母親哪怕一天。
手術費用雖然減免,但在鹽城這樣寸土寸金的繁華都市住著,對那位患者來說開銷也依然很大。
她節衣縮食,住在散發著一股黃梅天潮濕臭味兒的小旅館,睡八人房,一隻饅頭都掰三份,泡著愛心攤位接來的熱水喝。
她的大兒子終於在月底打了電話過來,卻是斥責母親亂花錢,說母親是個傻子,城裏哪有那麼多好心人,都是騙他母親的錢,她是巴巴地上那個洋當。
那位患者聽著,大顆大顆的眼淚從蛛網似的眼尾褶子裏滾下來,滴落到小旅館油膩膩的水泥地上。
她傷心欲絕,一度不想治病了,最後還是那位高世傑親自登門勸慰她,又和她的大兒子進行了溝通。
最後,大兒子終於不耐煩地表示,開刀就開刀吧,隻要不從他這裏拿錢就好。
大兒子最後讓高世傑留了個錄音,到時候讓他媽在風險書自己簽字就行。
盡管程序上不那麼正規,院內也頗有異議,林逐風甚至都勸過他,但高世傑還是執意進行了下去,住院,調理,術前溝通……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終於到了開刀的日子,醫生再一次和那個患者確認手術風險,告知她腫瘤位置生得十分凶險,如果不做手術存活期預計隻剩三個月,但做手術要麵臨的危險更大,手術如果失敗,可能會有搶救不過來的風險。
患者有點害怕了:“那我再打個電話,好不好?”
女人哆哆嗦嗦地按了一串號碼,想要在進生死門之前和兒子再說幾句話。
但是,嘟嘟的漫長等待音過後,答複她的,隻是和昨日一模一樣的冰冷機械音。
易向南嗜賭,一賭起來就昏天黑地,是斷不會有閑暇去接母親打來的電話的。
女人又打小兒子的電話,電話是有人接了,可接電話的小兒媳婦,她不冷不熱地說她沒錢也沒那個時間來看她,一切由她自己看著辦。
女人最後緩緩把手機放下,眼睛濕潤了,抽著鼻子哽咽著,又裝出一副笑臉對身邊的醫生說:“謝謝醫生了,那個……”
“什麼?”
女人踟躇著,看得出來她很糾結,似乎是赧於出口。
負責術前準備工作的小醫生柔聲問:“阿姨,你想說什麼可以說,沒事的。”
女人這才怯怯地問:“痛不痛啊?”
“沒事的,阿姨,會用麻醉劑的,就是讓你暫時昏睡過去的藥,一點痛苦都沒有,等你睡一覺醒了,什麼都過去了。”
她被推入手術間,望著醫院走廊上方潔白的天花板,還有她身邊全副武裝的護士和醫生,她腦海裏仍然想著最後聽到的“一切都會過去的話”,她那枯朽的嘴唇隱隱綻開一絲卑弱的笑。
給她主刀的就是高世傑。
那一天,林逐風也很忙,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隻是,他事後聽說那場手術還是失敗了。
高世傑畢竟年過古稀,何況他在此之前已經上了三台大手術,這樣的連續不斷的手術,別說高醫生了,就是林逐風自己也會感覺吃不消,所以,高醫生最終因為年事過高,體力不支,疲勞過度,最後他竟然在術中昏迷過去,雖然剩下的工作由他的副手接手,可女人的腫瘤位置長得實在太險惡了,哪怕後來的醫生副手用盡全力也沒能挽回患者的生命。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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