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裏的糧食收完了，可還需要脫粒曬幹，男孩白天一聲不吭的幫著丁老頭幹活，稍有時間便會去討要泥土。
    他這事傳遍了整個村子，丁老頭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有心幫一把，可身體卻不允許他這般勞累，隻好在鋪著糧食的曬坪旁削著做門的木頭，等在男孩回家後再起身幫他搭把手放下沉重的袋子，將土倒在牆角，又看著他默默出去。
    幸運的是男孩去的時候村裏沒有人為難他，頂多調笑兩句。
    所以不過三天時間，建小廟宇的泥土就被他集齊了。
    他在牆角倒下最後一袋泥土，握著空了的袋子退到床邊坐下。
    門已經被丁老頭按上了，向裏開著，風一吹就嘎吱嘎吱響。
    “扣扣”
    兩聲敲擊聲讓男孩眼神聚了一下焦看向門口。
    陳小小正倚在上邊，抱著胳膊向他勾手。
    “小鬼，忙完了？過來給我幫個忙唄。”
    說著，下巴還朝著門外揚了揚。
    男孩起了身，卻沒有直接動身過去，陳小小就主動走進來，手裏還惦著個桃，往他眼前晃了一下，再次主動開口。
    “吃桃嗎？”
    男孩雖然不做聲，可剛勞累回來的他眼神也不自覺的往那被拋起的桃上瞥了一眼，動了動嘴角。
    他曾在路過時見村裏其他孩子拿著炫耀過，說陳小小家的桃子是最好吃的東西，平日裏她都要拿到市集上買的，隻有與她關係好一些的或者幫她摘桃的人才能嚐上一兩顆。
    看著他炫耀時傲首挺胸的模樣以及周圍孩子們羨慕的目光，就知道陳小小手中的桃魅力多大。
    男孩雖小，但也有腦子。
    他剛來不到半個月，要說和陳小小關係好那是不太可能的，所以隻在看了瞬間後收回目光問她。
    “是要幫忙摘桃嗎？”
    陳小小前兩天說過，她的桃都快爛在地裏了，自己弄不過來，村裏又找不出人幫忙，所以大抵是為了這事了。
    不過村裏孩子那麼多，就算沒有大人幫忙，叫上幾個十幾歲的孩子也不難，怎麼就找上他了。
    雖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但他到這裏這些天，對方也沒對他有一絲惡意，所以在陳小小挑眉應答了之後，他還是疊好袋子放回丁老頭屋子石縫中後跟著她一起過去了。
    桃林並不大，大大小小桃樹數起來也有七八顆，隻剩兩棵還是滿樹果實，其他的都被摘得差不多了。
    男孩仰著頭，麵上沒有任何表露，心裏卻是有些羨慕的。
    陳小小給他扔了個小背簍，還出聲提醒道：“爬上去的時候小心腳滑，別裝太多，裝一小半就得下來。”
    “還有抬高的摘不到的就別去摘了，容易摔下來。”
    “還有還有，有的桃已經熟透了，輕點放別擠爛了。”
    陳小小嘴巴還沒停，男孩就已經上了樹，她仰頭看著，雖吩咐完了一切卻沒有離開，站在樹下的大框子前叉著腰，時不時抬手伸指提醒他小心些。
    男孩累了一天，可動作依然利索，傍晚時分就背著最後一筐桃子下了樹。
    陳小小也已經將桃子都裝進大筐中抬進家門，見男孩身上沾染了些許的幹樹皮，便在幫他脫下框子之時順便拍拍了拍，隨後看了框裏一眼，把口對著男孩說道。
    “自己挑一個，你的酬勞。”
    男孩喘了兩口氣，還沒平穩就探著頭往前看，似乎在認真的挑選東西。
    陳小小見狀笑了一下，顛了顛框子：“我的桃都是大個的，看上哪個拿哪個。”
    男孩被說得閃了一下眼睛，似是不好意思了，也沒有再猶豫，而是抹了抹出汗的手，挑了一顆最青最綠的捧在手裏。
    陳小小眼頭挑了一下，又笑他：“小鬼，綠的脆生，但那紅的好吃，你以前沒吃過啊？”
    她就是嘴快，剛說出來就意識到不該那麼說的，畢竟這亂世之下，的確沒有幾個孩子可以吃到這玩意的。
    她又想給自己兩巴掌了，可男孩卻點了點頭，沉聲回答：“以前有吃過，太久了，忘了味道了。”
    “不過我聽說你家的很好吃。”
    他不怎麼跟人說話，但一開口便總帶著一股成年人的沉穩和惆悵之感，隻是還沒到變聲期，與成年男子相比聲音稚嫩了些罷了。
    即使這樣，這輕柔的語調配上已有俊美雛形的眉眼，也能讓人不自覺的心生憐惜。
    “以後若成了個癡情種，那多少姑娘得因你這一垂眉內疚。”
    陳小小白眼一番，小聲嘀咕了一下，又在心裏笑著自己，想著他一十歲出頭的孩子，哪裏知道什麼情情愛愛，跟孩子都能說這個，自己當真是嫁不出去想男人想瘋了，為掩飾尷尬，她又把框子往前推了一下，對男孩開口：“給那老頭子也挑一顆。”
    這次，男孩倒是沒有猶豫，選了筐中最大最紅的拿在了手上。
    陳小小收回東西，覺得這小鬼還行，丁老頭牙口不好，他也知道挑軟的。
    各家各戶燃起的炊煙慢慢減少，滿村都是扯著嗓子叫喊孩子回家的聲音，男孩抱著兩顆大桃也小跑著往他的住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