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神靈，他要以自己的職責為先。
    可任務結束後，他也想要處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萬年前那盛平王朝的君主是他的信徒，棲隱卻從未見過其真容。
    彼時的他需要傾聽完成眾多人類的祈願，分出數百個分神四處奔走，雖都是人類之間的小打小鬧，但也讓他忙得不可開交。
    好在司承影是個賢明的君主，將盛平王朝打理得井井有條，也從沒麻煩過棲隱幫他處理周邊國事。
    他雖是人類，卻是百姓之首，為表互相尊敬，每三年的祭祀大典，棲隱都會收回分神親自降臨王都。
    而司承影一直都是帶著麵具，遮擋上半邊麵龐，在那堅實華麗的高台上等待著他的出現，如走個流程一般拜謝他的恩澤，又目送著他離開。
    他們，也隻會在祭祀大典上才會和對方打個照麵，甚至對話都是寥寥數句，棲隱隻記得他漂亮的眼睛，溫柔的聲音，俊朗的下半邊臉，以及……帶著疲憊笑意的最後一麵。
    之前找鬼王拿生死簿，他其實是想查兩件事的，可那時候隻問了一樣。
    隻因另一件，在那日轉身之時已有了答案。
    當年他那忠實的信徒，並沒有投胎轉世，而是由人類帝王，變成了魔界君主。
    仔細想來，司無恙倒是沒騙自己，當初被棲隱救了的他長大後帶頭起義推翻暴政，然後做了人類帝王，供奉著棲隱，怪不得從第一麵開始他就處處幫著自己。
    明白了緣由的棲隱沒有驚訝，沒有感慨，而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是……老友見麵的一種欣喜，又像是，久別重逢的欣慰。
    總之，他是高興的。
    雖然沒有表現出太明顯的笑意，可神情卻柔和至極。
    可他方才緩緩吐出的話語就像是重錘敲擊在司無恙的心房上，那看似沒有任何變化麵龐卻藏不住他眉宇間的慌亂，甚至連身體都不自覺的往後傾了一些。
    他張了張嘴巴，想要說點什麼。
    喉嚨仿佛被卡住般，發不出任何聲音，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開口之間還努力維持著音調。
    “神……神靈大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的。”
    神靈的神位，是由萬民而取，代代相傳，神靈的名字，是由人類帝王賜予，尊貴無比。
    所以流傳在百姓之間的名稱，那都是神靈的神位，他們的名字，除了自己，就連同僚都不一定知道。
    佚名神，佚名之神。
    這也是棲隱剛誕生時暫時沒有神位，又弄不清自己所管何事，被村裏小老百姓胡亂叫出來的。
    而他的名字，正是由稱帝不久的司承影寫下的。
    棲隱突然發話，他的視線卻始終落在司無恙身上，似乎能看透眼前人所有的思緒，包括那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此刻流露出來的掙紮。
    司無恙沉默片刻後，緩緩地抬起頭歪了歪，扯出嘴邊的笑，開口的聲音都有些沙啞卻還想要強行帶上一些輕快活躍的語調。
    “棲隱……神。”
    這個傻瓜，活了上萬年，都做到了魔君的位置，怎麼還和當年一樣，說話都還帶顫音呢。
    他本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聲音從嘴裏出去的時候，嘴角也僵住勾不上去了。
    棲隱不知他為何這般表現，看著他僵住不動的身體默默歎了口氣。
    “之前不都相處得好好的嗎？怎麼？用司承影的身份和我說話就不會了？”
    原本兩人離得就不遠，棲隱隻需上前一小步，抬手就能將指尖點在司無恙的額頭上，看著自己純粹的靈力一如萬年前那樣融入對方身體裏。
    司無恙看著棲隱的動作，僵硬的嘴角慢慢收了起來，在對方將手收了回去後突然苦笑一下，抬起一隻手覆在額頭之上擋住半邊臉，似乎想用這種方式來掩蓋此時的狼狽。
    “棲隱神。”
    棲隱應了一聲，隨即感慨。
    “好久沒有聽到有人這麼稱呼我了。”
    雖這麼說，但實際上，從他誕生起，也隻聽過司承影這麼稱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