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總是靜謐的，兩人停下聲音時便隻剩田間的蟲鳴蛙叫。
    司無恙愣愣看著仰頭望月小口咀嚼的棲隱，抖了抖唇，半晌才低低的出聲。
    “那樣的東西配不上您。”
    “什麼？”棲隱似是沒聽清，又似是聽清了卻讓他重複一般，扭頭放下抵在唇邊的桃蹙眉與他對視。
    司無恙眨著眼皮將目光閃開，撫了一把鬢角頭發側過身體：“沒什麼。”
    “神靈大人今晚還要繼續調查嗎？”
    棲隱收回眉頭，又咬了一圈桃兒點著腦袋卻沒有動身，而是看向天邊漸顯的月亮不緊不慢的動著嘴巴，直到手裏隻剩個果核，這才蹲下身體將它壓進路邊草叢泥土中，起身麵向側邊的司無恙。
    “剛才……他們是提到我們進山的事是二牛說的吧？”
    身旁的人眉毛一挑，隨即抿起唇笑著點頭。
    棲隱下巴微揚，轉頭看向村內慢慢抬手，在空中劃了一圈，指向山林開口：“那就再進一次山。”
    司無恙順著他的指尖挪動眼神，就見一隻本不該在這時出現的螢火蟲縈繞在棲隱指尖，像對方正在施展靈力而發出的亮光一般。
    微弱的，小小的，閃爍著……卻讓他看呆了一瞬，險些回不過神。
    他垂了一下眼眸又抬起，笑得更為大方的點著腦袋。
    “聽您的。”
    棲隱似乎也怔了片刻，半晌後才笑容淺淡的避開螢火蟲收回手臂，小幅度的衝司無恙甩了一下臉。
    “走。”
    山中月色如水，卻盡數灑落在了樹梢上。
    作為神靈的棲隱卻帶著莫名其妙撿來的便宜幫手蹲在林子黑暗角落。
    司無恙為他結起了一層薄薄的罩子，避免了他被林子中的飛蟲咬傷。
    他單膝蹲了一會，正要扭頭對著司無恙說話，反而看見對方像個小孩兒一樣的抱著雙腿，將臉搭在膝蓋上看著自己。
    “呃……”
    這副模樣，倒是顯得乖巧可愛，隻不過配上司無恙俊逸的臉龐，難免會有一點違和感。
    他卡頓了一瞬，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清了清嗓子，用不徐不慢的聲音重新開口。
    “元寶在嗎？”
    他現在瞧不見那小可愛，隻能來問身邊的人。
    可對方卻先是撇了撇嘴才將眼珠子挪到邊上，調整了一下姿勢後朝空中勾了勾手。
    “在呢。”
    “神靈大人有什麼吩咐嗎？”
    司無恙眼中穿插於草木中虛渺的巨影在棲隱這邊卻隻能看到空氣。
    他有些無奈，似笑非笑的側頭說道：“你也不必叫我神靈大人。”
    人類也會稱呼他為佚名神大人，可”神靈大人”幾個字從司無恙嘴裏說出，總有一種高貴得讓他心虛的感覺。
    司無恙似深吸了一口氣，將腦袋重新架回膝蓋，開口回答：“除了這個，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您。”
    “嗬…”棲隱口中流出一聲淡淡的笑，轉而接著說道：“我是佚名神，這麼叫就好。”
    司無恙的笑僵了下來，突然將頭轉到另一邊，不再看著棲隱，帶著堅決又任性的拒絕之聲脫口而出。
    “不要。”
    “......？”棲隱有些錯愕的挑眉，探了頭過去，卻始終隻能看到他肩膀不晃不響的鈴鐺，沉默的背影反而棲隱有了一種想要哄一哄的感覺。
    “你可以叫我……”後邊的【棲隱】二字梗在喉間，久久沒說出口。
    這是個被他所承認，卻不被世人所認可的名字。
    司無恙聽著他的聲音慢慢掀開眼皮，緊著喉嚨等他繼續說話。
    “算了，隨你吧。”
    棲隱還是將嘴邊的話換了說法，似乎妥協似的轉回頭，司無恙剛掀起的眼皮卻又慢慢垂下，連眼眸都多了幾分落寞。
    明明是隨口提起的事，卻讓氣氛變得有些安靜，棲隱萬年前便不怎麼與人共處，如今醒來接觸最多的也隻有還沒弄清楚底細的司無恙，一時間不知不如打破這樣的氛圍，也猜不透司無恙是不是不高興了，便隻能盯著周圍，垂手撚住地上的葉子摩挲。
    沉默了一陣，司無恙率先將頭慢慢扭回，見到棲隱動著的手指，便知他將不知所措藏在了平靜的外表下。
    瞬間就眨著眼就換了表情，依舊柔和的開口。
    “神靈大人……”
    棲隱停住手看了過來，他便枕著膝蓋用抬眉指了指前方繼續說話：“您方才不是叫了元寶過來嗎？”
    “先把您的事辦了吧。”
    他說這話時，語調已經變回之前的輕柔上揚，刻意得像是在告訴棲隱：
    神靈大人，我可沒有跟您鬧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