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夜晚，公交站離緊閉的店鋪有一段距離，除了我們，周圍不見一個人影，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我兩坐在公交站的一張長椅上，像兩個窩在一起互相汲取溫暖的旅人。
    沒其他幹擾因素，氛圍很好。他的表現讓我覺得自己有機會，至少我認為我是他接觸過的人中最有可能的那一個。我一點一點地靠近他，現在我應該怎樣做才好？要不從牽手開始，先試著用手裝作無意間碰到他，看看他的反應。
    他兩手撐著椅子，望著前方發呆，我裝作玩手機，實則心思全部都放在他身上，我的左手一點點靠近他，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這時候我的內心其實是很糾結的，一邊告訴自己憑他的悲觀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麵又覺得萬一自己是特殊的呢？他也表現出過對我的關心和重視，是不是對我也有點意思。
    我碰到他了，他回頭看著我，眼神中一瞬間閃過驚訝的光芒，接著光芒暗淡下去，我也看著他，心中忐忑不安。他開口了，問我“你有夢想嗎？”
    不!我不想跟你談夢想，我想跟你談情說愛。
    他沒把這次觸碰當一回事，以為是平時的肢體接觸，沒在意，反而問起了我的夢想，我隻能接著他的話題聊下去。氣氛已經被打破了，隻能從情感天地轉到勵誌人生。
    我猶豫了一會，問他“成為孫悟空算嗎？”。這是我兒時的夢想，我想成為孫悟空，有七十二般變化，武功高強，去斬奸除惡，有一雙看透世間萬物的火眼金睛，讓一切妖魔鬼怪都無所遁形。再長大一點，知道自己無法變成孫悟空後就沒有過夢想了，也會有很多欲望，但都算不上夢想，它們隻是萬千雜念。
    “說不定你已經實現了。”他的頭搭在肩上，側過臉對我說道。
    “沒有啊。我又沒筋鬥雲和金箍棒，飛不起來也打不過壞人。”
    “但你有一顆懲惡揚善的初心。”
    我仔細一想，好像他說的有點道理，“你這麼一說好像沾點邊了。”我傻樂著回答道。
    “那你呢？我知道你的夢想是當一名記者，還是你的夢想切合實際，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去一步一步實現，不像我的天馬行空，飄在空中根本落不了地。”
    他自嘲似地笑道：“我的夢早就碎了。”
    我忽然想起，他好像是跟我說過他想當一個調查記者，但由於對現實的失望，於是放棄了，我沒有去勸他要重新振作起來，說一些你要拾起夢想，隻要你肯做就能成功這類鼓勵的話。人得吃飯，吃穿住行才是最重要的，活在自己的夢中隻會讓人忽略現實，死在夢裏。
    “你沒有選擇死在夢裏，而是逃出來了，你別難過，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不對，也不能說逃，你還在堅持，隻是背離了初衷，因為你擅長這個，所以也隻能往這個行業方向發展。”
    他感到驚訝，似乎沒想的我的洞察力會那麼強，分析的竟然八九不離十。
    “你可真懂我。”他說了一句。
    我被誇了還挺開心，回道：“那是，我不懂你誰懂你？”
    “是啊。還有誰願意去了解我？我一直在看別人的人生，傾聽別人的喜怒哀愁，卻沒人真正願意停下來去傾聽我內心的聲音，願意去花心思去了解我這個人。他們隻顧著自己去表達，去渴求理解和支持，卻不願意聽關於我的一言兩語。”，他自己說著說著又emo了。
    我正想說些安慰的話，他繼續道：“你看，我跟小瑤同樣孤獨，沒人愛，沒人願意聽我們說話，漸漸地我喜歡上了用文字表達。”
    “不是這樣的，我……”我急著解釋，想說你不是沒人愛，你有我愛你啊，可是這話怎麼都說不出口。隻能張了張嘴，懊惱的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笑著摟著我的肩膀，看著前方漆黑的夜，眼中似乎有光“我知道，我還有你這個好兄弟，不會孤單。”
    “對，好…兄弟。”我嘴巴澀澀地，幹巴巴地說道。去尼瑪的好朋友，好朋友會想上你嗎？
    他放開我，發出一聲歎息，“還是跟你相處著更舒服，與其他人在一起隻想趕緊離開，一秒鍾都不能多待。”，他望向我，眼神溫和，我問他“有沒有可能…是你自己對別人太苛刻了點。”
    他瞪了我一眼，剛才的溫情蕩然無存，我錯了，我不應該去指責他。他對人怎麼會苛刻呢？不過是以自己的標準去要求別人而已。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他問我。
    “沒有…咦，有貓叫。”我聽到微弱的貓叫聲。
    “是不是有流浪貓？”我問他。
    “走，我們找找。”周勻起身帶著我去找貓。
    我們順著聲音走到了一處雜草叢，本來是綠化景觀帶，由於長期沒找人打理，所以現在長滿了雜草。他用手扒拉草，忽然“嘶”了一聲。“怎麼了？”我趕緊上前查看，“沒事，草叢裏有刺，被紮了一下。”
    “我看看。”我拿起他的手查看，紮的是手背，還出了血。“有點疼。”他一臉委屈看著我。艸，媽的完蛋了，被拿捏死了。不行了，我忍不住了，這事必須在今天有個了結，就在這裏!這個破公交站，這個晚上，淩晨幾點我等下再看。
    我抓住他的手腕，一臉正經，鄭重地跟他表白“聽人說你喜歡我，我糾結了很久想跟你講清楚。”
    周勻：“……”
    “我…我也喜歡你。”
    “誰在造謠？”他問道。
    這句話一出我的心都涼了半截，但不能表現出來，隻能強裝鎮定，並把學妹供了出來，對不起學妹，說好不透露你的大名。
    “她說她在那次聚會時在包間看到你親我。”本來這事要不是她跟我說，我壓根就不會對他過於關注，以至於喜歡上他。這個鍋，學妹背一半，我背一半。成了，我請學妹喝喜酒，敗了，我讓學妹看我頹廢喝酒。
    他罕見地沉默了，看著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再看地上也不能開出花來。”
    “地上有小野花。長在磚縫裏，黃色的，還挺好看的。”
    “說正事。”我強調道，我還是想知道他的答案，即使是死，也讓我死的明明白白。
    “有點突然。”他看著我說道。
    “不突然。”我早就預謀很久了，設想了各種場景。
    “我不想傷害你。”他誠懇地說道。
    “行了，我知道答案了。當做我沒說過吧，人總會有腦子犯糊塗的時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概是單身久了，看你都眉清目秀了。”
    “什麼叫看我都眉清目秀？我長得還不賴好麼。”
    “對，你帥裂蒼穹。”
    “你別難過。你還可以把我當你的好朋友。”
    媽的，這叫什麼話？“渣男，找貓了。”
    “艸，誰是渣男？”他反駁我。
    “談幾個女朋友了還不叫渣男？到處招蜂引蝶。”
    貓呢？我小心翻開草叢裏的刺，打開手機手電筒，翻了一會才看到一隻小橘貓，長的還挺可愛的。它看到草叢被人翻開，對著我哈氣。我沒管那麼多直接伸手去抓，旁邊周勻出口阻攔“誒，別直接上手抓。”，話說晚了，那貓應激了，對我來了一爪，一瞬間仿佛聽到皮肉綻開的聲音，有點痛，但皮肉的痛哪抵得上被他傷害過的心痛。我手上也冒血了，貓抓完後一溜煙跑了。
    “抓的嚴不嚴重。”他要看我的手，我甩了甩手上的血，笑著對他說道：“沒事，不嚴重。”說完還跟他道歉“不好意思，貓丟了。要不再找找吧？”
    他有點生氣，回道“不找了。”
    我不知道他是生我沒抓到貓的氣，還是我的手被貓抓傷的氣，但想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他不喜歡我，就這麼簡單，我不用患得患失了，不用看著他發愁，去猜測他的想法，去時刻關注著他。我終於刑滿釋放了，就像一塊懸在空中的石頭終於落下來了，我開心的不得了。
    天邊露出白肚皮，天要亮了，新的一天開始了。
    “有一家早餐店好像開了，我們去吃個早餐吧。”我對他說。
    他歎了口氣，回道“走吧。”
    直到最後我還是不知道那天聚會在包間他到底有沒有偷親我，這不重要了，他都已經拒絕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