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太子暫住的營帳，白貴和福來便迎了上來。
    許弈本想把這兩人留在府衙的，但轉念一想還是把人留在眼皮底下比較好。
    人就在眼前，就算兩人想做什麼也有他壓著，若是放在府城，說不準會影響沈臨川辦事。
    沈臨川不是官身，白貴又是皇帝親自遣來宣旨和協助許弈的太監，隨便一個名頭都能壓住沈臨川。
    不過人是帶來了，許弈卻沒讓他們一直跟著，去哪裏帶的都是彭五等相府護衛。
    從離京那一刻開始，他就注定遠離了皇帝，皇帝再遲鈍，他這些時日的行為也會引起對方的警惕，更別說皇帝並不遲鈍，聰明著呢。
    隻不過這份聰明不是用在處理國事讓百姓安居樂業上，而是用在爬得更高和鞏固自己的地位上。
    許弈深知跟皇帝這種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人相比完全不是對手，就算皇帝不封他為鎮國大將軍，他也會留在涼州。
    他需要親手培養起屬於自己的勢力，慕容家確實不錯，但他也不能一直倚靠慕容家。
    許弈看到兩人，立刻就板起臉：“你們有什麼事嗎？”
    為了避免兩人妨礙他做事，一路過來他好幾回都對兩人展露出了殺意。
    能在宮裏活到現在的，都不是什麼蠢人。
    福來和白貴察覺到許弈的殺意後，都收斂了不少。
    白貴也不再拿喬，此時賠笑道：“奴是擔心殿下疲累，畢竟這軍營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將士又是一群大老粗，恐他們唐突了殿下。”
    許弈麵無表情道：“本宮沒那麼嬌貴，邊疆苦寒，卻是比東宮更自由，你們若是沒什麼事，便下去歇著吧。”
    福來和白貴對視一眼，猶豫了片刻，白貴終究還是問：“不知殿下接下來有何打算？”
    許弈目光泛著冷意，“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本宮有何打算還要跟你們彙報不成？”
    白貴連說不敢，“奴隻是想更好的輔佐殿下。”
    許弈道：“父皇定是擔憂本宮擔憂得糊塗了，本宮來涼州當將軍，要輔佐也是瞿將軍和顧知府輔佐，你會兵法嗎，會排兵布陣嗎？”
    白貴一噎，他自然是不會的。
    他的目的，其實隻是忽悠許弈胡亂給瞿誼下命令，讓邊關將士對許弈心生不滿。
    許弈嗤笑，“就知道你不會，既然什麼都不會，就好好呆著，別整日肖想那些有的沒的。”
    白貴還想說什麼，福來卻拉了拉他的衣擺，示意他別說了。
    許弈將兩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裏，沒多說，徑直回了營帳。
    目送他消失在帳簾後，白貴不滿地看向福來，“你拉著我幹什麼，我還有許多話要說呢！”
    福來苦笑，“就算你說了，殿下也不會聽的。”
    到底是看著許弈長大的，對許弈很了解。
    太子是心軟沒錯，但眼裏也是容不得沙子的。
    從前渾渾噩噩沒察覺也就罷了，一旦察覺到身邊人不忠，他便立即遠離。
    錢涼、於拓二人，現在還在府中苦兮兮地劈柴。
    他要跟太子離京，太子便立刻換了相府護衛頂上。
    相府護衛可不是他，會給錢尚書和於侍郎麵子，錢涼、於拓二人現在的日子怕是比他盯著的時候苦上好幾倍。
    他若不是從小把太子撫養長大，他怕是也少不得被責罰。
    然而福來心驚的，是太子今日竟然對他產生了殺意，難道是昨日那杯茶被發現了異樣？
    今時不同往日，太子對他有了防備，身邊的護衛也大多換成了相府護衛，少數皇帝派來的護衛也被安排去守門了，很難直接接觸太子。
    丞相向來重親情，當初為了皇後兩次想跟皇帝拚命，一次被皇後攔下了，一次皇帝拿剛出生的小太子威脅，讓丞相不得不妥協。
    這些年太子被他還有其他皇帝安排的人養歪了，一直很信任皇帝，而對慕容家十分疏離。
    福來本以為這輩子太子就這麼糊塗地過了，哪想大皇子的一次陰謀，反倒讓太子警醒了。
    又有皇後托夢，讓太子對丞相和丞相夫人心懷愧疚，從而親近慕容家。
    對於皇後托夢一事，福來是絲毫不懷疑的。
    他看著太子長大，深知太子是什麼性子，有多少才能。
    如今太子會的那些，若不是沒有皇後托夢，太子根本不可能想得出來。
    他不知道，許弈已經去一千多年後走過一遭了。
    丞相大人好不容易等來殿下親近，自然會想盡辦法護他周全，那些護衛中有幾個懂藥理再尋常不過。
    福來忐忑不安，回想起當年皇後難產，皇帝拿剛出生的小太子威脅慕容曄時猙獰的模樣，又不禁有些茫然。
    投靠皇帝和大皇子，真的是對的嗎？
    白貴也知道這一點，但皇帝交代的任務若是不完成，他們又焉能活著？
    罷了，這事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慢慢來吧。
    福來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這人沒有放棄，倒也沒多勸，轉頭去端洗漱用品進了太子營帳。
    許弈洗漱完揮退了福來，很快便睡下了。
    腦子裏很多事在盤旋，時而是皇宮那些人，時而是途中見到的那些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百姓，時而是軍營將士們練兵時的雄風。
    最後，畫麵定格在裴知策道別前那一抹笑容上。
    黑暗中的許弈眨了眨眼睛，沒明白自己為何會想到裴知策。
    不過重生回來後這段時間他想到裴知策的次數太多了，多一次也沒什麼。
    到底是千古一帝呢，無數人崇拜的英雄，也是他打從心底裏欽佩的人。
    這一夜仍然睡得不甚安穩，次日晨起的鼓聲響起，許弈睜開眼睛時，還有點迷糊。
    剛洗漱完更衣，彭五就來彙報，說是裴副將到了。
    這也太早了吧？
    許弈加快了更衣的速度，穿戴齊整後掀開帳簾，就看到裴知策那張俊逸的臉。
    “裴副將早啊！”許弈朝裴副將打了個很現代化的招呼。
    裴知策愣了一下，接著輕笑，“殿下早。”
    許弈問：“裴副將用過早膳沒，沒有的話就一起吧。”
    裴知策看著他眼底的青黑，有心想跟他談談心，卻又不好唐突，便隻點了點頭：“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