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1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46。
深藍色的直升飛機停在徽派園林的後院裏,黃昏將直升機的輪廓鑲了層金邊,倪溫看著機翼上的藍色獅頭皺了下眉。
身邊的安晴穿上白色的鬥篷,手裏捧著一束百合花,走到倪溫身前說:“走吧。”
“你是藍血的人。”倪溫沒有動,冷眼看著風中的紅發女人。
“為什麼不告訴我。”
安晴回過頭看著穿著黑色大衣的男孩,灰色的瞳孔裏全是警惕。
“你並沒有問,”她回答說,“而且,你也沒有完全信任他們,不是嗎?”
信任的話,為什麼那麼多疑惑說不出口;為什麼不想辦法聯係白譯遠;為什麼還自顧自的留在這裏。
倪溫想,他和白譯遠之間的問題其實從來沒有人主動解決過,兩個人甚至都不敢提起。
他們一個怕失去,一個怕失望。
“走吧,”安晴看著在原地發呆的男孩,“我們去見見你母親。”
“現在你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嗎?”
倪溫看了下手裏的手機,是今天早上剛被歸還的,距離爆炸已經過了三個多月,手機裏堆滿了學校的郵件和柳柳的未接電話。
深藍色的直升飛機緩緩升起,倪溫三個月以來終於看到了白牆之外的景物。
他坐在飛機裏點開郵箱,看到了導師催促他回學校上課的信息,還有一封希澤學長的告別信,並且詢問倪溫是否願意畢業之後和他一起回中國發展。
倪溫沒有回複,熄滅了手機屏幕。
最近的事情讓他無暇分身,一件一件的小事堆積在生活裏,他像一個清道夫一樣,想要將它們清理幹淨。
往事隨著直升機攀升的高度一幕幕移回到倪溫的腦海中,這片茂密的山林裏,他和母親在雨後采蘑菇,陽光下追趕小兔子。
是他小時候生活的地方。
“塔莎就在這座山裏沉睡,”安晴一邊駕駛著直升機,一邊回頭對倪溫說,“她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愛你。”
“還有你父親,”安晴補充說,“那個無能而又深情的男人。”
倪溫對塔莎的記憶非常少,在這片林子中他可以記起更多。
窗外移動的景色開始變慢,倪溫看著外麵有些發黃了的樹和幹燥的草,好像自己也曾經有過一個這樣的秋天。
天氣並不溫暖,倪溫身上的鬥篷被山裏的風吹開,白色的毛毛在臉龐周圍弄的他很癢。
“前麵就是了,”安晴走在倪溫後麵,“你母親長眠之處。”
腳下幹樹葉發出的聲音和安晴的話扭在一起,像跟線一樣將倪溫的記憶穿在一起。
“你和我母親怎麼認識的?”他停下腳步,回頭問安晴,“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我都記不清了?”
安晴繼續向前走,從倪溫身邊走到前麵,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連個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無聲的向前走。
“前麵就到了。”塔莎站在樹林的深處,回頭對倪溫說。
一顆巨大的梧桐樹下麵撒滿了金黃色的落葉,樹根交錯間,立著一小塊石碑,上麵刻著塔莎的名字,還有一段意大利文。
“紫血會長之墓。”
石碑最上麵的紫色荊棘徽章在風中閃爍著光芒,倪溫看著石碑上的字和那枚徽章,愣住了,灰色的瞳孔因為驚訝而縮小,在另一邊黑色的瞳孔中看不到一絲光亮。
“你在騙我。”倪溫背對著安晴,身體微微顫抖。
“你想得到什麼?”
“你知道這是真的。”安晴上前一步,深處冰涼蒼白的手,拍了拍男孩的後背。
怎麼會是假的,倪溫腦海中的記憶像是寒冬回春之後融化的冰川。
是真的,這片樹林,和那些回憶。
那個陽光下穿著紫色連衣裙牽著他的女人,在視線觸及不到的左胸上,戴著和那墓碑上一模一樣的徽章。
倪溫就像是一隻受了驚的貓一樣,猛地轉過身,甩開那隻帶有陌生而又熟悉溫度的手。
“你說我母親是吸血鬼,是嗎?”倪溫的聲音控製不住的抖,冷風吹過,男孩的鼻尖變得紅紅的。
“塔莎是上一任紫血會長,”安晴看著眼前流著淚的男孩,“倪溫,你身上流著的是塔莎紫紅色的血。”
倪溫慢慢蹲下去,因為悲傷和震驚,他都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跌坐在母親的墓碑前。
就是那個三番五次恐嚇,甚至威脅自己性命的紫血。
他不想相信,他也不應該去相信。
“你的眼睛,”安晴蹲在倪溫的旁邊,“就是最好的證明,這雙吸血鬼獵人之眼,是塔莎血統的標誌。”
倪溫不知道說什麼,他的腦子像漿糊一樣亂,旁邊安晴每說一句話,就在倪溫的心上釘上一顆釘子。
那段記憶像清泉一樣湧出,流淌過倪溫的全身。
“在塔莎還是人類時,塔莎的爺爺是吸血鬼獵人,也就是你的曾祖父。後來塔莎的父親也成為了吸血鬼獵人。”
“如果一切正常發展,塔莎也將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吸血鬼獵人,而你的家族,就會是存在曆史最悠久的吸血鬼獵人家族。”
“一次狩獵中塔莎的爺爺受傷死亡,而你年輕的祖父被一個善良的吸血鬼所救,為了讓他活下去,你的祖父被轉化成了吸血鬼。”
倪溫找回了一些理智,聽著安晴所講述這個諷刺而又詭異的故事。
“但每個吸血鬼都需要度過成年禮,你祖父也不例外,在的成人禮上,他吸幹了塔莎的母親,就在塔莎的眼前。”
“就在那時,她也被自己的父親強製轉化成了吸血鬼。”安晴歎了一口氣,看了一下倪溫得狀態。
“因為吸血鬼生命沒有盡頭,慢慢的吸血鬼獵人也就消失了,現在的異瞳人類基本都是吸血鬼獵人的後裔,但他們像你一樣,已經不具備吸血鬼獵人的能力。”
“費軒第一次見你時驚訝,也是因為這個。”
“你怎麼知道?”倪溫脫口而出。
眼前的這個紅發女人知道一切,甚至是這種細枝末節,連倪溫自己都快記不住的事,就像這些種種都是她所安排的一樣。
“看到了。”
“那我的天賦,”安晴站了起來,走到塔莎的墓碑旁邊,用袖子擦了擦上麵的灰塵泥土,“預知未來。”
倪溫明白,吸血鬼的自私和狂妄,甚至可以操縱人的意誌,偷窺人類的命運。
這種紛繁複雜的關係讓他難以接受,甚至感受到了一些窒息感。
“那我也是嗎?”這句話在倪溫嘴裏反複咀嚼了好多遍,“也是吸血鬼嗎?”
這句話堵在他的心口,他怕聽見答案。
無論是哪種答案,他都難以接受。
“不是,塔莎把你的的吸血鬼血統消除了。”安晴也坐在男孩的旁邊。
“後來塔莎愛上了你的父親,靠紫血會首席藥劑師和治療師的全部力量,生下了你。”安晴看著眼前異瞳少年說。
“倪溫,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由紫血吸血鬼孕育出的人類孩子。”
山林中的風卷起落葉,刺骨的寒冷鑽到鬥篷裏。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像是被刀劃開了一樣。
如果沒有認識白譯遠該多好,這些故事讓倪溫無法承受,他隻想要逃避。
他後悔留下來,後悔聽到這段荒謬的故事。
命運的輪盤好像從來沒有掌握在自己手裏,它像吸血鬼一樣,冰冷自私。
倪溫突然發現,自己的經曆的所有事情都是毫無選擇的。
毫無選擇的被母親拋棄,毫無選擇的被吸血鬼選中。
還有像現在這樣,沒有選擇的接受自己的血統,接受自己肮髒陰暗的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