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白譯遠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回答說：“想聽哪段？”
    倪溫不懂白譯遠說哪段是什麼意思，他猜大抵是因為吸血鬼的生命過於漫長，要想全部講完不太可能。
    “今天費軒來說的聯盟是什麼意思，”倪溫伸手捏了捏白譯遠搭在床上的手。“還有之前在家裏的那些人，他們總不會是真的黑幫吧。”
    “聯盟是三大血統組織的機構。紫血是混血吸血鬼，在成年之後仍有人類基因。藍血是純吸血鬼血統。還有紅血就是人類，莉亞就是紅血成員，紅血一般都是吸血鬼忠誠的信徒。”
    “之前來保護我們的是藍血貴族的親衛隊。”
    白譯遠微啞的聲音在黑暗中很好聽，其實倪溫喜歡聽他說話，聲音低沉，但是很穩。像交響樂裏的低音提琴。
    倪溫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邊坐著的吸血鬼不見了，隻剩下了他身上的薄荷味。
    床頭還是盛開著的粉色荔枝玫瑰，微弱的陽光穿透了窗簾，黑白的臥室裏因為有了光和玫瑰也變得溫暖了一些。倪溫從床上坐起來，打開手機看了下日期，自己已經半個多月沒有出過門了。
    萬聖節的那場火好像是一個夢，沒有媒體報道，也沒有警察調查。倪溫自從醒來之後每天都會和柳柳打一個電話，但是他也從來沒有提起過這場火，一切都像是從沒有發生過。
    倪溫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頸側的咬痕，也隻剩下兩個薄薄的血痂，等這個傷口愈合之後，好像就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證明這不是一場夢。
    “早上好，”莉亞站在餐台前煎著雞蛋，看見男孩從房間裏走出來問了一句，“昨天睡的怎麼樣？”
    “挺好的，”倪溫走到桌子前麵倒了一杯溫水，“他呢？”
    “去藍獅公館了，”莉亞看著他說，“你如果想去哪裏我可以開車帶你去。”
    經過了這麼多件事情和昨天白譯遠向自己解釋之後，倪溫大概已經懂了吸血鬼世界的運作方式。每個血統都有自己的領頭人，藍獅公館應該就是白譯遠這個血統的總部。倪溫猜測，白譯遠剛剛成年，這次回去應該就是彙報一些自己的成年期進展。
    但是在那天晚上之後，白譯遠就再也沒有吸過自己的血。倪溫開始擔心起來，費軒說白譯遠想要平穩度過成年期是一定需要自己的血液的。
    “莉亞，”倪溫抬起頭看向在餐台前喝牛奶的女人，“有些事我想和你談談，有時間嗎？”
    兩個人走到了客廳的陽台上坐著，陽台的左邊也有兩大束粉色的玫瑰花。倪溫伸手摸了摸它們的花瓣，柔嫩新鮮。應該是每天都會換新的。
    “想說什麼？”莉亞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蹲在花瓶前麵的男孩。
    “白譯遠的身體沒有問題嗎？”倪溫走到莉亞身邊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從那天晚上到現在一直沒有用過我的血。”
    莉亞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的成年期停滯了，因為沒有聖品的攝入。時間久的話估計會出問題吧。”
    “我想幫他，”倪溫看著遠方的天空，“但是他不想用。”
    “我不清楚莉亞小姐和他是什麼關係，但是你一定也不想讓他陷入這種狀態。如果有辦法讓他用我的血，我會配合。”
    藍獅公館的會議室內，安德萊亞坐在桌子前，看著麵前的文件。白譯遠站在他的身後，在安德萊亞對麵坐著的是紅血的使者，白譯遠從一進門就聞到了那股人類血液的惡心的腐爛味。
    “見到您已經成年了，我就回去向會長複命了。”紅血從桌子的另一頭起身，向門外走去。
    房間裏就剩下安德萊亞和白譯遠，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已經靜止了下來。
    “天賦測試過了嗎？”安德萊亞先開口打破了沉悶。
    “測試過了，”白譯遠回答，“但是具體的還沒有確定。”
    安德萊亞從椅子上站起身，因為歲月的打磨，他的後背已經無法像之前那樣挺拔。但因為他的血統和歐洲人的骨架，站起身時還會讓人感受到壓迫感。頭發上的一些白發都為他增添了一絲韻味。
    “所以你還在成年期。”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安德萊亞走到白譯遠身前，兩個人的距離隻有大概兩拳寬。白譯遠看起來甚至比安德萊亞還矮了一些。
    “你身上有人類血液的味道，”安德萊亞湊近聞了一下，“你是我最驕傲的繼承人。”
    “別讓我失望。”
    話音和眼前的人一起消失，會議室又隻剩下了空蕩和寂靜。
    鮮紅的血液順著真空血管流進一旁的血袋裏，莉亞打開冰箱，將已經收集出來的血液放進去。
    倪溫看著冰箱裏的兩三袋血液，一種成就感從心裏萌芽出來。就好像他終於可以為白譯遠做些什麼。
    白譯遠太孤獨了，如果自己可以做些什麼，在那條黑暗的道路上為他點一盞燈，倪溫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今天先這麼多吧，”莉亞把倪溫手臂裏的采血針拔出來，“不能傷害你的身體。”
    “大概還需要多少可以夠，”倪溫拿著莉亞遞過來的棉棒摁著自己的出血點。
    莉亞把最後一袋血放到冰箱裏轉身說：“再有三天就夠了。”
    熟悉的引擎聲從院子裏傳來，倪溫跑到陽台上看到那輛黑色的路虎開進車庫裏。自己的手臂還在流著血，吸血鬼的嗅覺這麼靈敏，估計屋子裏的血腥味也瞞不過他。
    “沒關係，”莉亞重新把那些器具拿出來對倪溫說：“過來。”
    白譯遠把車停好，從車庫走出來，空氣中的那絲甜美的氣味越來越濃，是倪溫血液的味道。他瞬間移動到別墅的門口，看到莉亞正坐在男孩的對麵。
    “這麼快就回來了？”倪溫扭頭衝門口的男人笑了一下說。
    “怎麼了？”白譯遠快步走了過去，“我聞到了，受傷了嗎？”
    “我早上起來感覺有點暈，莉亞小姐說幫我檢查一下，剛驗了點血。”
    莉亞把器具收拾好，就感覺到了一束鋒利的視線朝自己刺了過來。
    “沒什麼大礙，就是睡多了。”莉亞趕緊回答說。
    白譯遠把倪溫從椅子上抱起來，說：“我們出去轉轉。”
    莉亞看著吸血鬼抱著人類男孩的背影慢慢遠去，歎了一口氣。
    人類和吸血鬼的愛情嗎，莉亞想，這個男孩在白譯遠漫長的生命裏留下了溫暖，當習慣了溫暖，沒有人再會享受孤獨。
    就像那些黑白默片，也逐漸被粉色的荔枝玫瑰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