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逸青的身影“消失”後，空曠黑暗的房間裏就隻剩下陸忠和唐恒。
    陸忠狼狽而淒慘地躺在地上，得等到藥效完全散盡才能活動。
    但唐恒卻沒有離開。
    他知道，自己如果此時離開，那才是讓事情徹徹底底沒了餘地。鬱逸青隻是放過了他，卻不會護著他。他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在找到新的靠山前，必須想辦法軟化和陸忠的關係。
    “……疼嗎？”唐恒將陸忠扶了起來，自己則在陸忠身旁坐下。
    陸忠沒有回答他。
    “……一定很疼吧。”
    唐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月光下，他的麵容蒼白如紙。滾燙的熱淚自美人的長捷下滾落，劃過臉頰，最後滴在了陸忠的手上，熾熱而疼痛。
    “對不起，陸忠，我，我……”他哽咽著泣不成聲，“我實在太怕死了。”
    又是良久的沉寂。
    隨著時間的流逝，陸忠幹澀的嗓子逐漸能夠發出聲音，可陸忠卻沒了任何說話的欲望。他對唐恒是真心的，所以在得知鬱逸青背地裏欺負唐恒後，才會選擇為唐恒殺掉鬱逸青。他不後悔殺了鬱逸青，隻是無法接受唐恒的背叛。
    明明，明明他為唐恒做了那麼多——
    “我把我的手指和眼睛給你。”唐恒突然說，“我知道你沒法原諒我，但這是我為你能做的了。”
    陸忠幹澀地轉動眼珠看向了他。
    “我不該那麼怕死的。”唐恒含淚笑了起來，起身撿起地上的匕首，“對不起，陸忠，我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值不得你那麼愛。”
    淚光閃爍中，唐恒竟親手砍下了自己的小拇指！鮮血飛濺到了陸忠臉上。
    陸忠瞳孔驟縮，內心遭受巨大的動搖。
    但唐恒仍在繼續。他將匕首舉了起來，對準了自己的眼睛。
    陸忠喜歡唐恒的眼睛。唐恒的眼睛會說話，曾經不管鬧出什麼矛盾，隻要看著那雙眼睛，陸忠就氣不氣來了。
    匕首離眼球越來越近。唐恒害怕地瑟縮，手抖得不成樣子，卻沒有鬆開匕首。
    是了。
    唐恒他隻是怕死。
    他是被逼迫的。
    在唐恒的淚光中，陸忠恍恍惚惚地想。
    他那麼柔弱，那時候肯定害怕地快要死掉了，害怕到無法出聲告訴他。是他沒能給唐恒足夠的安全感。是他太弱了。
    匕首離眼球僅餘一厘米。
    不到一厘米。
    唐恒是真心的。
    那一瞬間，陸忠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猛然站起身子，以一種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抓住了匕首。銳利的刀鋒劃破手掌，鮮血一滴滴滴落，陸忠卻像是感覺不到，茫然而心痛地說：“……別。”
    唐恒看著陸忠的眼裏滿是心疼與自責，“這是我欠你的。”
    陸忠知道。他當然知道。可，可——
    他想，他是真的很喜歡唐恒。
    “不是你的錯。”陸忠聲音沙啞，“你是被逼的。”
    唐恒蒼白地笑了，“可我就是那麼做了。”
    陸忠用殘缺的身軀抱緊了他，聲音輕到幾乎不可聞，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在乎。”
    唐恒剛才完全可以殺了他，但唐恒沒有。
    如果唐恒沒有對他下手，選擇反抗鬱逸青，那陸忠將會看到的是唐恒的屍體。比起看到唐恒的屍體，陸忠倒寧願自己受苦。
    “至少，你現在還在我身邊。”
    “陸忠。”唐恒小心翼翼地抓住了陸忠的衣角，額頭柔軟抵在了他的肩膀，“你真好。”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他要成為異能者，不再依靠任何人而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