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9章:大結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0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皇城的硝煙與權柄的更迭,似乎已是遙遠而模糊的背景。祭司行會所在的中央山脈,在帝國新帝唐燃的旨意下達後,終於徹底擺脫了戰爭的陰霾,恢複了往日的寧靜,甚至比以往更加祥和。
    兩個月的光景,在平靜而充實中悄然流逝。
    行會內,再也聽不到關於追捕或戰爭的緊張議論,取而代之的是弟子們修行的議論聲、藥草園中的勞作聲,以及偶爾傳來的輕鬆談笑。陽光透過古老的窗欞,灑在打掃幹淨的石板地上,空氣中彌漫著香燭和草藥混合的寧靜氣息。
    張進濤和西巴斯,這兩位曾攪動帝國風雲、終結了惡魔之主的存在,似乎也完全融入了這份難得的平靜之中。
    他們大多時候各自靜修,消化著之前連番惡戰帶來的領悟與力量提升。有時也會在庭院中對坐,泡一壺粗茶,並無太多言語,隻是沉默地感受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西巴斯周身那躁動的地獄之火變得異常溫順平和,偶爾與行會中膽大的弟子照麵,雖仍讓對方麵露敬畏,卻不再帶來恐懼。張進濤則愈發沉靜,氣息內斂如深潭,常常獨自立於山崖邊,望著雲卷雲舒,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這兩個月,是他們踏入這紛亂世界後,最為輕鬆、近乎“快樂”的一段時光。無需時刻警惕暗處的匕首,無需算計生死一線的搏殺,隻是簡單地存在著。
    然而,這份平靜之下,暗流悄然湧動。
    這一日,午後。張進濤正於靜室中闔目調息,忽然心有所感,猛地睜開了眼睛。一種奇異而清晰的預感,毫無征兆地浮上心頭,如同冰涼的露水滴落心湖,漾開圈圈漣漪——他停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偏殿那邊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夾雜著侍女匆忙的腳步聲和壓低了的、帶著喜悅與緊張的交談聲。
    “要生了!唐藝公主快要生了!”
    張進濤站起身,緩步走出靜室。他來到偏殿外的庭院中,看到西巴斯也已聞聲而來,正站在廊下,目光複雜地望著那扇緊閉的殿門。殿內隱約傳來唐藝壓抑的痛哼聲和產婆沉穩的安撫聲。
    新生命降臨的喜悅氣氛在空氣中彌漫,但張進濤心中的那份預感卻愈發強烈、清晰。他感覺到,這個世界與他之間那層無形的聯係,正隨著新生命的即將誕生而變得稀薄。唐藝孩子的出世,仿佛是一個錨點,一個使命完成的信號。
    他看向西巴斯,西巴斯也若有所覺地轉過頭,猩紅的眼眸中帶著一絲詢問。
    “西巴斯,”張進濤開口,聲音平靜一如往常,卻帶著一種不同以往的、告別般的意味:“我可能要走了。”
    西巴斯瞳孔微縮,眉頭蹙起:“走?去哪?帝國那邊剛安定下來……”他以為張進濤又要去處理什麼麻煩。
    張進濤微微搖頭,目光似乎穿透了層層殿宇,望向了遙遠的、不可知的方向:“回我來的地方。”
    西巴斯愣住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追問,但看到張進濤那雙深邃平靜、仿佛已洞悉一切的眼睛,所有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早已察覺張進濤非同尋常,卻從未想過他竟不屬於這個世界。
    沉默了片刻,西巴斯聲音有些幹澀地問:“……什麼時候?”
    “大概,就在孩子出生之後吧。”張進濤答道,語氣依舊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庭院中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有偏殿內隱隱傳來的聲音提醒著時間的流逝。
    張進濤忽然再次看向西巴斯,像是想起了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開口道:“有件事,或許應該告訴你。”
    西巴斯抬眼,麵露疑惑。
    “你喜歡的人,毓言,”張進濤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她住在祭港海底洞穴裏的一間小木屋中。”
    “什麼?!”西巴斯渾身猛地一震,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激動,周身平穩的氣息都出現了劇烈的波動:“你……你怎麼會知道?!祭港…海底洞穴…這…”
    毓言!這個名字是他深埋心底百年的執念與痛楚!他尋找了無數歲月,踏遍了無數位麵,卻始終杳無音訊!他幾乎已經絕望!
    張進濤沒有解釋自己為何會知道毓言的下落,他隻是平靜地繼續說道:“撒巴斯在毓言身上下了一道離開小木屋,帝國西海岸就會遭遇海嘯的詛咒,現在西巴斯已死,他下在毓言身上的詛咒,應該已經解除了。”
    這一信息和其中蘊含的希望衝擊著西巴斯的心神,讓他一時之間竟僵立在原地,巨大的惡魔之軀微微顫抖,猩紅的眼眸中情緒劇烈翻騰,震驚、狂喜、不敢置信、還有一絲深埋的、即將破土而出的巨大悲傷與期待。
    他死死盯著張進濤,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不知道張進濤為何會知道這一切,為何要在這即將離去的時刻告訴他這些。但這突如其來的、足以改變他餘生軌跡的信息,帶來的震撼與感激,瞬間淹沒了一切。
    百年的追尋,無數次的失望,在此刻似乎終於看到了盡頭。光芒,從未如此真切地照進他那被地獄之火灼燒了太久的心底。
    “……謝謝。”最終,千言萬語隻化作這兩個沉重而真摯的字眼,從西巴斯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他知道,這份情報的價值,遠超一切。
    張進濤微微頷首,接受了這份感謝,並未多言。
    庭院中的寂靜被偏殿內驟然加劇的動靜打破。唐藝壓抑的痛哼聲變得急促,產婆沉穩的指令聲也帶上了一絲緊繃。侍女們的身影在窗後匆忙穿梭,空氣中彌漫開淡淡的血腥氣與一種難以言喻的、新生命掙紮降臨的悸動。
    張進濤與西巴斯並肩立於廊下,所有的言語似乎都已說盡。西巴斯仍沉浸在得知毓言下落的巨大震撼與激蕩中,猩紅的眼眸望著偏殿方向,目光卻仿佛已穿透時空,落在了遙遠祭港的海底。而張進濤則異常平靜,他清晰地感覺到,那根連接他與這個世界的無形之線,已繃緊到了極致,即將斷裂。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緩慢流淌。
    終於——
    “哇啊——!!!”
    一聲清亮、有力、充滿了原始生命力的啼哭,如同破開陰霾的第一道陽光,猛地從殿內迸發而出,清晰地傳遍了庭院的每一個角落!
    新生命,誕生了!
    張進濤朝尤校民投去祝賀的眼神,開口說道:“對公主要好點!我會一直盯著你。”
    尤校民的臉上則露出理所當然的幸福笑容。
    幾乎在哭聲炸響的同一瞬間,張進濤周身的氣息驟然變得空靈而遙遠!他猛地閉上眼睛,意識沉入體內最深處,與那個相伴已久、亦敵亦友的共生存在做最後的交流。
    “噠姆。”他的意念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嗯。”噠姆的回應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往日的算計,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了然與沉寂。它知道這一刻終將到來。
    “時間到了。”張進濤的意念平靜無波:“我們的契約,結束了。”
    “……一路順風,張進濤。”噠姆最終回應,冰冷的意念中竟透出一絲極淡的、或許是欽佩或許是別的什麼情緒:“你的旅程,很有趣。”
    沒有更多的告別。所有的糾葛、利用、共生、乃至最後並肩作戰的些許默契,都在這一句簡單的話語中化為烏有。
    下一瞬,張進濤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那屬於噠姆的冰冷意誌、那磅礴的惡魔之力、以及所有與之相關的聯結,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剝離、歸於虛無。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感與空洞感同時席卷了他。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第一時間投向了那傳來啼哭聲的偏殿窗口。仿佛能穿透牆壁,看到那個剛剛曆經磨難、降臨人世的新生兒。
    而就在他目光落去的刹那,一種奇異的視覺在他“眼前”展現——並非通過眼睛,而是某種超越感官的洞察。
    他看到,在那新生嬰兒稚嫩的身軀上方,一個淡薄得幾乎透明、麵容扭曲痛苦、帶著無盡眷戀與不甘的靈魂虛影,正緩緩從嬰兒的眉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抽離!那是平慶義的靈魂!他在另一個世界裏的死敵。
    但此刻,另一股更宏大、更無法抗拒的吸力,正從虛無中降臨,牢牢攫住了平慶義那虛弱的靈魂,似乎要將其拖入其他世界!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張進濤!”
    一個空靈、急切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如同穿透了萬古時空,直接響徹在張進濤的靈魂最深處!是小悠的聲音!但不再是往日那帶著戲謔或慵懶的語調,而是充滿了緊迫!
    “時空之門已開!因果之線將於此瞬交彙又分離!錯過此次,你將永世困於此間,再無歸期!抓住它!現在!!!”
    神諭如驚雷炸響!根本不容許有任何思考或猶豫的餘地!
    張進濤的瞳孔驟然收縮!幾乎是一種本能,在那神諭響起的同一刹那,他全部的精神、意誌、乃至剛剛脫離噠姆後變得異常純粹的靈魂力量,轟然爆發!並非攻擊,而是一種極致的牽引與捕捉!
    他看不見那所謂的“門”,但他能感覺到平慶義靈魂被拖拽的方向,那裏正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扭曲了時空的磅礴吸力在急劇消散!
    “就是現在!”
    張進濤的靈魂仿佛脫離了軀殼,化作一道無形的、卻凝聚了所有執念與歸家渴望的流光,猛地撲向正被拖拽的平慶義靈魂,並非拯救,而是——將其當做了一個“錨點”,一把“鑰匙”!
    在他的靈魂觸碰到平慶義靈魂尾巴的瞬間——
    “嗡——!!!”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撕裂一切又重塑一切的恐怖力量猛地作用在他的靈魂之上!眼前的一切景象——庭院、廊下的西巴斯、偏殿、乃至整個行會、山脈、天空——都在瞬間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寸寸崩裂、扭曲、化為無數飛旋的色塊與流光!
    沒有聲音,沒有方向,隻有絕對的混亂與拉伸感!
    “嗖——!!!”
    最後的景象,是西巴斯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頭望來的、充滿驚愕的猩紅眼眸,以及那扇在他眼中迅速遠去、縮成一個光點、最終徹底消失的偏殿窗戶。
    緊接著,便是無盡的黑暗、失重、以及仿佛連靈魂都要被碾碎的恐怖壓力……
    ……
    ……
    意識在絕對的虛無中漂浮了不知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
    直到一陣尖銳的、持續的、熟悉的“滴滴”聲,如同錐子般刺入他的感知。
    沉重的眼皮艱難地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映入眼簾的是慘白的天花板、懸掛著的透明輸液袋、以及一旁閃爍著綠色數字和波形的心電監護儀屏幕。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鼻腔。
    身體的感覺如同潮水般緩緩回歸——僵硬、沉重、無處不在的酸痛,尤其是胸口,仿佛被巨石壓著,呼吸艱難。
    他極其緩慢地、僵硬地轉動脖頸,視線掃過床邊。一個趴在床沿熟睡的身影映入眼簾,頭發花白,身形憔悴,正是他的母親。母親的眼角還帶著未幹的淚痕,眉頭緊鎖,即使在睡夢中似乎也充滿了憂慮。
    目光再移向自己的身軀,蓋著白色的被子,裸露的手臂上插著針管,連接著輸液管。
    他……回來了。
    真的……回來了。
    從那個充滿惡魔、法術、殺戮與詭詐的異世界,回到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屬於他的病床之上。
    劇烈的情緒衝擊著剛剛歸位的靈魂,讓他感到一陣眩暈和窒息。他張了張嘴,試圖發出一點聲音,喉嚨卻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隻能發出極其微弱的氣音。
    守在床邊的母親,似乎被監護儀上某個指標的細微變化驚動,猛地驚醒過來,抬頭看向兒子。當她看到兒子那依舊緊閉雙眼,卻似乎比之前多了些許生氣的臉龐時,淚水再次無聲地滑落。她顫抖著手,輕輕握住了兒子那剛剛動過的手指,仿佛抓住了最後的希望。
    白冰,捧著一束白色鮮花開門走了進來,看到醒來的張進濤,淚流滿麵。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灑入,在病床前投下斑駁的光影。
    漫長的異世之夢,似乎終於醒了。
    但帶回來的,除了這條僥幸歸來的性命,似乎還有一絲……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並未全然消散的力量。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