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醫院裏出來已經是五點，護士送走龐安時一直竊笑不停。龐安也因為自己的好嗓子，在醫院裏出了名。他通過電話約好了和悠悠的媽媽見麵時間，放下電話，他盯著掌心上的白色的珠子，再看向李道載。
    “確定不要留下來？”
    “不用，你不說還會給我找到可以替代的玉珠嗎。”
    這句話是龐安在醫院說的，我就是當時有點感動，隨口一說。他怎麼還相信了。。。。收回玉珠，龐安側身去看車窗外的風景。和悠悠媽媽約好的地點，是她家樓下的餛飩店。兩人到達時，她已經坐在店裏了。悠悠媽媽身形圓潤，腦袋上燙著大波浪，身穿一條黑色長裙。
    “你們。。。就是電話裏說的悠悠的同學和她的助教老師吧。”
    她抬起頭不難發現神色裏還是有些疲態，這兩個身份都是龐安想出來的。畢竟不能和對麵直接說，自己見到了她女兒的靈魂。那怕是會把人嚇壞，兩人低頭和悠悠媽問好。龐安從口袋裏拿出玉珠交到悠悠媽的麵前，一時沒找到合適的禮物盒，就隻能這樣轉交。
    “這是悠悠留給您的禮物，也是今天早上郵寄到我們信箱裏的。以前就聽她說這是攢了很久的錢，才買下來的。”
    其實這番話裏有很多漏洞，雖然龐安也想了許多補救方法，但接過珠子悠悠媽已經流下了眼淚。她盯著珠子，沒有任何疑問遲遲不肯發聲。不是葬禮上嚎啕大哭地模樣，這幾個月她努力看起來是幸福的，希望女兒也可以放心。眼淚還是順著眼尾滑落，滴在玉珠上，恍惚間玉珠閃出光芒。龐安沒有錯過這奇異的一幕，心裏越發懷疑這珠子就是惠緣大師說的那顆。悠悠媽吸吸鼻子，把玉珠放回龐安麵前。
    “昨晚。。。我把悠悠的東西都燒掉了，這個給你們，不用交給我了。”
    “可是悠悠希望您能收下。”
    龐安慌了神，雖然他希望可以借到這枚玉珠，但絕不是這樣的形勢。他連忙擺手不敢去碰桌上的東西。
    “人都不在了，珠子知道留給媽媽又有什麼用呢？”
    “留著也是個念想。”
    李道載聲音很溫柔，他盯著珠子看，龐安覺得李道載這句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悠悠媽眼裏又溢出淚水，她搖搖頭。
    “悠悠的東西，堆滿了整個屋子。居然是那家夥收拾來的，我很後悔。。悔恨自己沒有經常去看看她，沒發現她的不對勁，沒有抱著她好好安慰一下。這些東西，留著也會讓我更痛苦，更覺得自己是個無能的媽媽。”
    緊接著她擦幹淨眼淚，從手機相冊裏翻出一個小泥娃娃的照片。
    “這個。。。是我和悠悠去年一起去捏的，她嫌醜就給了我。我什麼都燒了，就是這個舍不得。你不是說念想嗎？這個到更像是了。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那能不能拿著我們悠悠的珠子到處去看看，去走走。。。。悠悠以前就特別喜歡旅遊。”
    最終珠子還是回到了龐安和李道載的手上，但李道載堅持說隻是暫時的，之後就會還給悠悠媽媽，還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龐安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李道載，悠悠媽媽走的時候摸著李道載的手。
    “謝謝你，同學。悠悠都沒說過，有個這麼帥氣的同學呢。。。。”
    “阿姨！我才是悠悠同學。。。”幽怨的眼神來自於一旁的小卷毛，悠悠媽笑嗬嗬地去摸龐安的臉頰。
    告別悠悠媽媽的時候，龐安和李道載給她點了一碗餛飩，聽說悠悠最喜歡吃的就是這一家。兩個人上車，相顧無言。龐安像是想到什麼，伸手到車後座去拿自己的包。
    “正事可不能忘記！”
    他從包裏拿出卷紗布，對著自己手上的掌心開始纏繞，直到把手捆成大粽子。李道載不解。
    “你這是幹什麼？”
    “噓！你就等著看吧！”
    龐安神神秘秘給自己的手拍了照片，他發給梁辛可之後再扯掉這些紗布。不出兩分鍾，就收到了梁辛可的慰問。
    ——怎麼了，手怎麼變成這樣了？
    ——你還說！就是你安排的工作，被鬼揍成這樣了TT
    龐安向梁辛可賣慘，打字時表情也顯出委屈。李道載瞥見屏幕上的字，他看向龐安。
    “你很缺錢？”
    “廢話！誰不缺錢！錢當然是越多越好了！”
    龐安頭都沒抬，手指在鍵盤上不停敲擊和梁辛可對線。可能對於李道載而言，沒在錢這種事上摔過跟頭。但龐安跟著師傅這麼多年，遇到了這麼多事，讓他明白世間情有多難，錢有多重。
    他隻想著多攢點錢，自己去開個餐館買套屬於自己的房子，就再也不幹這倒黴營生了。
    ——知道了，我明天打款的時候多給你打些錢。
    “耶！走了李道載，小爺今晚請你吃好的！”
    龐安把手機拿給李道載看，他拍拍胸膛卻忘記了自己的手受傷，立刻皺起眉頭喊叫。手機屏幕閃爍，梁辛可發來最後一條信息。
    ——手都包成那個樣子了，也沒耽誤你打字要錢。
    轉眼兩個人就到了龐安說的地方，李道載停好車抬頭看著招牌。上麵赫然四個大字蘭-州-拉-麵。李道載挑眉，拽住正要往裏衝的龐安。
    “這就是你說的。。。吃好的？”
    “嗯！你以為蘭州拉麵很便宜嗎？而且，今天你可以在拉麵裏加雙份牛肉！”
    龐安先是斥責李道載不知物價，又跟他比劃牛肉的大小，李道載鬆開手。
    “如果真有你比的那麼大，一個盤子都放不下一片牛肉了。”
    但有件事沒誇張，這真是龐安第一次自己掏錢請人吃飯。
    “一，二，三。。。。。六，七。老板！雙份牛肉，怎麼才七片啊！”
    兩碗麵上了，龐安愣是讓李道載先等著，自己拿了雙新筷子去數碗裏的牛肉。
    “我記得以前都是八片啊！而且他的怎麼比我的大啊！”
    李道載此刻很想把龐安的嘴堵住，老板掀開廚房的簾子探頭，她和龐安是老相識了。
    “小安，你可別瞎說。以前雙份是六片，你說給的少我們換成了七片。你不要欺負阿姨年紀大，記不得事。”
    “劉姐！我哪有！你看他的牛肉片，就是比我的大一圈。而且劉姐你看起來這麼年輕，是不是用記不得事來欺負我？”
    兩句話，被稱為劉姐的老板已經樂開了花。她用掌心去擦自己的圍裙，從鍋裏又撈出兩塊牛肉放進龐安碗裏，轉頭看向李道載。
    “你也要嗎？”
    李道載搖搖頭，龐安卻先截胡他的話。
    “他也要！謝謝劉姐！”
    等劉姐把牛肉放進李道載碗裏，龐安偷偷對著李道載眨眼，意思是：看，我厲害吧！李道載覺得這表情滑頭可愛，他不理會龐安，低頭夾起自己碗裏的肉片放進龐安碗裏。
    龐安還在假意推脫，卻沒把肉片夾回去。熱騰騰的肉片配合著麵湯的香氣，龐安五分鍾就吃光了一大碗麵條。吃飽喝足，龐安摸著自己的肚子，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
    “我房間的鑰匙，你不說要搬進來住嗎。小爺允許了！”
    李道載在心裏腹誹，不是早就允許了嗎？不過拿了鑰匙也好，自己可以把那屋子改造一下。兩人吃完麵回到家已經是8點，龐安洗漱完早早鑽進被窩，卻被李道載踹到地上。
    “你幹什麼！李道載！”
    “你睡地上。”
    沒有天理，沒有王法！可憐的龐安隻能抱了兩床被子放在地上，鋪好之後才躺下。龐安向來入睡很快，睡眠質量也很好。
    但就算睡眠質量再好，第二天早上這敲門聲和電鑽聲，自己也是能聽見。他頂著亂毛從地上坐起來，兩個眼睛都睜不開。此時李道載已經一身正裝站在客廳，他旁邊還有一位。
    “你們在幹嘛？”
    穿著藍色沙灘褲，米色小熊睡衣，頂著爆炸卷毛的龐安就出現在眾人眼前。是的。。。龐安這才看清自己的屋子多了一群人，他從迷糊變成清醒最後是驚訝。裝修師傅們在屋裏敲敲打打，門外還有保潔在排隊等待。
    “屋裏太亂，裝修。”
    “李道載！你經過我同意了嗎，你就要裝修！”
    “我已經給完房租了。”
    “那也不行！你為什麼不不提前和我說！”
    “你為什麼不摸摸袋子裏的東西。”
    袋子？那個文件袋？龐安三兩步回屋裏從上了三把鎖的櫃子裏翻出文件袋，打開來裏麵是錢還有十幾頁紙。
    “入住協議書？李道載！你怎麼不和我說。”
    “我以為你知道了。”
    “不對！我還沒簽字呢！”
    “你看最後一頁。”
    “。。。。收到後如不退回，即刻生效。。。你大爺李道載！你給我下套！我告訴你，這裏的房東是不會同意的。”
    此時李道載身邊的男人拿出一張紙，龐安才又注意到。這個男人帶著厚厚的方形鏡框，遮住了臉的大半，頭上好像噴了五六層發膠，使得頭發服貼的貼在自己頭頂上，仔細看這人的眼睛，星眸閃爍睫毛也十分長。
    “這是房東的同意書，龐先生。”
    “他。。。。他是誰？”
    “我是李道載先生的秘書，我叫金若。”
    這就是李道載在電話裏經常提起的金秘書，龐安伸出手跟他相握。下一秒金若就轉身，在手上噴了好幾層消毒噴霧，再用手帕擦拭幹淨。
    “別誤會龐先生，這是我的習慣。平時我會帶著手套，但今天出發太早了。”
    就這樣，龐安看著自己的溫馨小屋被改造成另一幅樣子。沙發，床還有自己的櫃子全換成了新的，地上也是一塵不染。龐安抱著即將被抬走的茶幾留戀不已。
    “新的不好嗎？”
    “我戀舊不行啊！”
    龐安對於詢問自己的李道載露出尖牙，該死的有錢人！其實屋子變得舒適也沒什麼不好，隻是和師傅住了這麼些年，看到屋裏變樣，心裏總是有些難受。收拾完了整個屋子，金秘書就帶著裝修師傅和保潔阿姨們走了。
    龐安踱步回屋，屋裏的床看上去十分暖和，考慮到臥室的大小，李道載還是選擇了一張單人床。床頭還放了一盞落地燈，龐安想看看自己的床在哪兒，他視線在屋裏轉了一圈。
    “李道載，我的床呢？”
    “客廳的沙發就是你的床。買了可以拉伸的。”
    “！你換了這麼多，給我買張床怎麼了？”
    “屋子太小，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