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餓了。”
    一個略微稚嫩的聲音在夜憐旭的耳畔響起。他忽是覺得像在做夢，使勁眨了眨眼睛才看清麵前的事物：“夜伶？是你嗎？”女孩呆呆地看著夜憐旭，嘴裏隻說餓了，餓了…而一旁的桌子上剛好有份熱乎的盒飯，似乎是戳中了他遙遠記憶的某個時刻，夜憐旭立刻端起盒飯，用一次性筷子喂食這個叫夜伶的女孩。
    夜憐旭：“慢點吃，別噎著了。”
    表麵上看起來很美好，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可殊不知，這正是夢魘之地設下的陷阱，它要獵物一步步陷入其中，然後將其永遠困在這樣可怕的夢境裏。是的，就是這樣，夜憐旭完全不想離開這，想要一直照顧生病住院的妹妹。
    夜伶：“哥哥，這個飯不好吃。”
    夜憐旭擦擦妹妹的嘴角，把吃了一半的盒飯給扔進了垃圾桶：“好，哥哥待會給你帶好吃的，好嗎？”但出乎意料的是，夜伶居然搖搖頭說，想喝血！這直接把夜憐旭給嚇壞了，但他也很快想起，妹妹正是因為吸血病才住院的，那麼這個時間，醫院應該有很多和她一樣的病人……
    也就是說……夜憐旭想了半天，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麼地方。於是他隻好給妹妹喂水：“乖，咱們喝水，好不好？”結果下一秒，夜伶卻突然就犯病了，剛喂進嘴裏的水全給吐了不說，甚至揮舞著四肢想要抓住夜憐旭的手臂來上一口。
    眼前的一幕是夜憐旭每天最不想看見的，他不能傷害她，於是隻能用手壓製住夜伶不要亂動：“夜伶！夜伶——！是哥哥啊！是哥哥！你不認得我了嗎！”不曾想吸血的渴求已經戰勝了理智，夜伶在逐漸失去自己的意識後，越發的狂躁，一口咬在了夜憐旭的右手手臂上！
    夜憐旭：“啊！”
    他疼的大叫，可夜伶力氣太大，根本拉不開。直到病房外的聲音逐漸嘈雜，人們的慘叫遍布整條走廊，夜憐旭這才意識到不對勁：“難道是吸血病人暴動了？”可沒等他細想，夜伶就已經將自己撲倒在地，那猙獰的模樣很是可怕，而尖銳的牙齒眼看就要刺入夜憐旭的脖子時，他竟一把選擇掐住夜伶的脖頸，往死處用勁，隻希望自己現在能活下來。
    不過好在夜伶先前吸食過夜憐旭手臂上的鮮血，稍微恢複了些理智，嘴裏支支吾吾地說著哥哥兩個字。但夜憐旭心裏清楚，就算這一次沒事，也還會有下一次，下下次……想到這，他便愧疚地流下幾滴眼淚，還是將夜伶活活掐死了……
    “明知道是夢，可還是身不由己地那樣做了。”
    夜憐旭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手臂上的傷口仍舊在隱隱作痛，好像在無時無刻提醒他，這都是真的一樣。不過他怎會不知道，不明白呢？妹妹是自己當時親手掐死的，現在就隻是重新照做了一遍罷了…可不知為何，夜憐旭的心一直靜不下來，他很煩躁，就算再怎麼暗示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卻還是忍不住去想那天發生的所有細節。
    “要是妹妹沒有染上那種病就好了。”
    “要是那天我沒有帶她去公園就好了。”
    “要是妹妹不存在就好了……”
    夜憐旭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試圖清醒過來：“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快別想了！”或許是出於內心的愧疚，夜憐旭最終停止了這些瘋狂的想法，他看了看一旁妹妹的屍體，忽然是想到了什麼，便起身離開了病房。外麵的走廊上滿是鮮血和人類的殘肢，甚至還有失去理智的人，他們有的坐在角落裏傻笑和大叫，有的則是麵朝牆壁低聲細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夜憐旭看著這些不禁回想起自己曾經也是個永生者，雖然最後還是變回了人類，可依舊永恒存在和這些吸血病人又有何區別。
    想到這夜憐旭不禁心裏一緊，也猛地回憶起了自己來這的目的，神體，陸，嚴澈……這些名字像一瞬間的洶湧浪潮鑽入他的思緒之中，而伴隨著劇烈的頭痛，夜憐旭跌跌撞撞地逃離走廊，沿著樓梯一直往下，試圖擺脫這可怕的夢魘。
    可眼前的階梯仿佛沒有盡頭似的，無論怎麼跑都始終停留在先前的那一層。而眼看少年身後的黑暗步步逼近，夜憐旭再也沒辦法逃下去：“就算你們把我吞噬了又如何？我難道會就此屈服嗎？陸需要我，這個計劃需要我！”
    話落，黑色便入浪潮那般把夜憐旭給拖了進去，但奈何此時的少年已不再是從前那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子，夢魘的枷鎖根本沒辦法困住他。不過夜憐旭也曾在漆黑中動過歪心思，想著要是這一切都是夢，醒來妹妹又會在身旁該多好……
    是啊，隻是幻想罷了。
    夜憐旭很快就從夢魘中蘇醒，而在他正好出現在我腳邊，顯然這是夢魘之地刻意安排好的，隻要進入的人通過夢魘的考驗就一定能回到這一起離開，那現在隻剩下陸青還在夢魘之中了吧。
    我：“夜憐旭？你沒事吧？”試著扶起他，可這人不領我的情：“不用不用。隻是看到了一些……往事罷了，你一開始就是我的仇人，是你帶來的吸血病讓我的妹妹突然病發，然後我才…呃，唉…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妹妹一開始染的病也並不是你造成的，我迫不得已殺了她就是不想看她活著受苦。我……”
    看他越說越激動，我趕忙上前安慰幾句，但夜憐旭卻像是受了什麼很大的刺激似的，竟一把將我推開，自己跑進林子深處去了。
    我：“夜憐旭！”
    誰知他聽到我的呼喊竟又慢慢停下，還隨便找了個平緩的地麵坐著，十分安靜。
    而我也不知道如何開口，隻能坐到他的身邊：“你還好嗎？”
    夜憐旭：“……你說人的命運，都是一出生的時候，被神明所安排好的嗎？”
    我：“我認為人的命運都是在自己手裏的，哪怕真有什麼天注定，但我們現在不正是在努力嗎？老夜，說實話，我知道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殺了爹媽，又害了那麼多人，有時候也想著要是能一直保持失憶就好了，不記得這些可怕的事情，不會深深的認為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但……老夜，世上沒有後悔藥，做了就是做了，就算一直無法接受，那也就是在自己為難自己而已。”
    夜憐旭：“是啊，我又能是什麼好哥哥呢。親手殺死自己的妹妹，然後一步步走到今天…就是為了今天再看上她一眼嗎？沒了，都沒了，隻不過是一些幻覺，何必想這麼多呢？夜伶…我夜憐旭是你的太陽，也會為你做最後的收場。”
    我側著瞧他的臉，發現那是老夜為數不多的流淚：“你這人真是的，想通了就好了。不過你沒答應跟我在一起那天晚上，我可是…也記了很久很久。”
    夜憐旭一聽，連忙擦擦臉說道：“哈哈，沒在一起又怎麼樣，現在不也還說上話了。”
    我：“我理解你，但曾經的陸也會一直喜歡你。不過現在我不是他了，自然就隻能把這份感情留在心裏，成為更好的陸向前走。”說罷，那旁邊的老夜竟笑了起來，而我轉頭看去竟發覺與那天有幾分相似。他笑著不說，我心裏則是一陣小鹿亂撞，期待他能給我一個答案，可如今不也很明顯了嗎？
    我：“喜歡你，老夜。想…和你再去一次那天的集市。”
    夜憐旭：“好啊，答應你。”
    山間是涼爽的風，高樹的枝葉遮天蔽日，我和夜憐旭坐在草地上等著陸青，卻不知不覺地靠在了一起。不過我們什麼多餘的話都沒說，就靜靜地待著，直到……
    “抱歉，我來晚了。”
    我倆回頭望去，原來是陸青從夢魘手中逃脫，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
    夜憐旭：“幹得不錯。那麼…你想休息一會嗎？”
    陸青：“還是不了，時間緊迫，我們還得去完成計劃。”是啊計劃，我和嚴澈還有一個交易，要是成了的話，可就是最後一次見到夜憐旭了：“沒事，休息一會也沒什麼的。反正路還長，可以慢點走。”陸青點點頭，隨即便坐到了夜憐旭身邊，看臉色不太好，估摸著也看到了很不願意回想的事情吧。
    不過我隻是個過去存在的人，不如多留些時間給他們獨處好了。就這麼想著，我挪動幾個步子，走到稍高一些的地方自己待著。可沒想到嚴澈馬上就摸著時間來了：“真深情哦~”
    我：“幹嘛？”
    嚴澈站在我的旁邊，用能力定格了時間：“你說你到底喜歡誰啊？白裏？蕭？夜憐旭？還是……我？”
    我：“就算這些人都是我，可其實都算有自己的獨立意識，應該是不會喜歡同一個人的。”
    嚴澈：“那你…喜歡我嗎？”
    我瞥了他一眼：“你壞事做盡，你說呢？”
    嚴澈：“可我蠻喜歡你的。而且有時候還很可愛，就想逗逗你，特別是生氣的時候。”
    我：“……反正我現在不喜歡你，隨你開心，別煩我就好。”誰知嚴澈反倒粘過來說：“現在不喜歡，就是以後會喜歡的咯？那我等著~”
    本想罵他幾句嘴貧，結果一轉頭人就不見了。不過眼前的時間既然已經重新開始流動，就說明嚴澈已經走了，倒也懶得追究，隻是這麼一來，我們的一舉一動，證明其實嚴澈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所以計劃什麼的，也許隻是自欺欺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