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敏回到家的時候，胡宗光正在門口磨刀。
    “前兩天不是剛磨過嗎，怎麼又要磨刀了？”言敏有些疲憊地道。
    讓江言掏錢比她預想的要難得多，這讓她有些身心疲憊。
    胡宗光頭也不抬，悶聲道：“是磨了，但還是有點鈍，砍柴砍得不利索。”
    言敏點點頭，看著胡宗光欲言又止。
    胡宗光發覺她沉默得有點異常，猜到了原因，抬頭看了她一眼，問：“沒問到？”
    言敏點頭，“那個小雜種，跟他爸一樣不好對付！”
    胡宗光低下頭，“兒子隨父親，這很正常，要不到就算了，我們以後慢慢掙。”
    言敏還是有點不甘心，她回來就是為了問江言要錢，現在什麼都沒得到，還被村裏的人明裏暗裏說她眼光差，放棄江有為這座金山跟胡宗光吃苦，還故意在她麵前說江有為對孫英多好多好。
    言敏本來是不信的，但後來看到孫英，才知道村裏人沒撒謊。
    那個跟她同齡的女人，明明也生了兩個孩子，曾經還被前夫磋磨了好些年，如今卻皮膚白皙細膩，滿麵紅光，看起來比她年輕多了。
    那模樣，一看就知道近些年都沒受過苦。
    說不嫉妒是假的，但要她認錯是不可能的。
    言敏覺得，江有為有今天，可能都是因為江言。
    要是江言也把稿費分給她，她一樣也能過得很好。
    至於那些說江有為早早就做了生意的話，被她選擇性忽略了。
    言敏正想說什麼，就聽到屋頭有摩托車的聲音。
    她抬眼一看，頓時愣住了。
    “爸，媽……”言敏喉嚨有些發緊。
    曾經她一直對父母有恨，恨他們不讓她嫁給胡宗光，逼她嫁給江有為。
    後來自己生了女兒，才漸漸理解了父母。
    在父母眼裏，胡宗光大她十歲，父母雙亡一事無成，本身就不是良配，更何況胡宗光連提親都沒上門提過，就跟剛滿十六歲的她發生關係，在父母看來簡直罪大惡極。
    要是她，也不會讓女兒嫁給這樣的人。
    現在看到父母花白的頭發和滿是皺紋的臉，言敏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承認自己後悔了。
    再大的怨氣，當初也不該跟父母斷絕關係的。
    言父言母看著有些憔悴的女兒，心情也很複雜。
    兩人再看向胡宗光，心裏再多的不滿，也隻是化作一聲歎息。
    “敏敏，你回來就好。”言母上前，握著女兒的手道。
    言敏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這麼多年沒見父母，言敏有許多話想跟他們說，卻又不知從哪裏說起。
    最終她隻是把兩個孩子叫到跟前，讓他們喊外公外婆，這才找到由頭，多說了些話。
    今年是年三十，言父言母特意來看女兒，還用摩托車載了很多東西來。
    父母走後，言敏看著那些東西，眼睛還有點泛紅。
    胡宗光不知什麼時候又去磨刀了，言敏走出去，哽咽著道：“宗光……”
    胡宗光抬起頭，眼珠子也泛著紅血絲，同時還帶著一絲狠厲。
    言敏被嚇了一跳，本來她想說在家呆一段時間，多陪陪爸媽的，看到這樣的胡宗光，到了嘴邊的話，怎麼也開不了口。
    “宗光，爸媽帶了很多東西來，其中有不少幹筍和木耳，我一會兒泡一泡，晚上年夜飯多添兩道菜怎麼樣？”言敏小聲道。
    年輕的時候，她覺得胡宗光長得高大，有安全感。
    但不知從何時起，她對胡宗光的畏懼，多過其他感覺了。
    她不敢讓自己表現出來，怕胡宗光發現。
    胡宗光點點頭，轉頭繼續磨刀，聲音有些沙啞，“好，你拿主意就好。”
    言敏進廚房前，看了那把被磨得很鋒利的柴刀一眼，心裏忽然有點不安。
    江家。
    江言走進廚房，看見粉已經煮好了，正擺在餐桌上。
    江有為正在炒辣子雞，見他進來，問道：“言敏走了？”
    江言點頭，“她說她過得很艱難，希望我幫幫她，但我拒絕了。”
    如果言敏現在六七十了，他倒是可以按照法律規定給一點贍養費。
    不管言敏願不願生，原主願不願意被生出來，生孩子這件事都確實給言敏造成了身體上的傷痛和損傷，精神上的損傷可能也有，但這沒法算清楚。
    最初那些年，言敏也確實辛苦勞作養了原主幾年。
    江言向來不想欠別人的，到了需要養老的時候，他可以讓言敏吃飽穿暖，但想要靠他過得滋潤，是不可能的。
    現在言敏來問他要錢，他也不會給。
    如果言敏要鬧大，他也有的是應對的辦法。
    江有為鬆了口氣，道：“你做得對！”
    江言笑了笑，問道：“之前你說言敏害我，她怎麼害我啊？”
    江有為和言敏說話的時候聲音不大，不過後麵江有為有點激動，他們就聽到了。
    “沒有，你聽錯了。”江有為幹笑道。
    江言本來就猜得差不多了，見他不想說，也沒多問。
    江有為盯著鍋裏的菜，心思飄遠了一瞬，很快又回過神來。
    當初言敏是故意激怒了他，但如果他當時沒那麼蠢，多想一想，也不至於那麼對言言。
    好在言言及時反抗，讓他及時清醒過來，才沒有發生更可怕的事情。
    “對了，你們要是遇到胡宗光，記得離他遠點。”江有為忽然道。
    江言和段誠對視一眼，江言疑惑道：“為什麼？”
    江有為皺了皺眉，“我剛回來那天見過他，感覺他很危險。”
    江言：“怎麼個危險法？”
    江有為看了他一眼，“說不出來，就是一種直覺。”
    這些年他見過不少人，但沒有一個人有胡宗光給他的感覺那麼危險的。
    明明當年他還是個混子的時候，隻覺得胡宗光不好惹，但也不至於怕這人。
    但上次見到胡宗光，他卻有種寒毛直豎的感覺。
    江言皺了皺眉，江有為如今的見識可不是當年可比，他覺得危險，那說明胡宗光這個人確實不好惹。他們家的人都不是那種會主動惹事的，但就怕別人來招惹他們。
    “放心吧爸，我們會小心的，你也小心點。”江言認真道。
    江有為見他確實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了，滿意地點了點頭。
    今天是除夕，大家沒有再提不開心的事。
    辣子雞還沒炒好，其他人就陸陸續續起來了。
    吃完早餐，兩家人就開始殺雞宰鴨宰魚、炸扣肉炸丸子，弄好菜後，又要拜神拜祖宗，一直忙到下午五點多，兩家人才聚在一起吃豐盛的年夜飯。
    江有為買了很多煙花回來，吃過飯後，大家就在院子裏放煙花。
    “嘭”的一聲響，煙花在天空炸開，形成五顏六色的絢麗火花。
    安安和詩雅這兩個小姑娘穿著漂亮的紅衣裳，在院子裏蹦蹦跳跳看煙花。
    每當一朵煙花在天空綻放，她們就很給麵子地“哇”一聲。
    大人們本來隻是看個熱鬧，見兩個小孩這麼給麵子，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時間在不斷綻放的煙花和歡聲笑語中悄然流逝，很快到了大年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