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誠眼神複雜地看著他，拉著他的胳膊往外走。
    走出一段距離，回頭沒看到江有為追上來，才鬆開手，開口道：“這顆糖我不能要，你留著吃吧。”
    他伸出手，掌心裏躺著那顆大白兔奶糖。
    江言看著糖，莫名有點心虛，低聲問：“你聽到了多少？”
    剛才的話他沒說多大聲，如果段誠在段家的話，肯定是聽不到的。
    但如果一直江家門口，那必然是聽到了的。
    段誠實話實說：“都聽到了。”
    本來他還擔心江言會被打，現在看來，完全是他多慮了。
    “給你的，就是你的了。”江言沒伸手拿糖，摸了摸鼻子，問：“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狠了？”
    段誠皺眉，如果是一般小孩，這樣確實有點狠，畢竟拿刀對著父親，在村裏人看來是很嚴重的事了，但江言的情況不同。
    江言整天被打，不管做錯事還是做對了，都會被打，他經常擔心江言會被江有為打死。
    但江言太小了，實際上快十歲，看起來也就跟村裏七歲的小孩一樣，不拿工具的話，肯定不是江有為的對手，到時候又要被江有為打。
    段誠沉默了一會兒，說：“刀太危險了，不僅容易誤傷，還可能會傷到自己，不管對誰，最好都不要用刀跟人打架，你可以拿根長點的木棍或者竹棍，這樣你既可以反擊，還能遠離你爸，不讓他近身，也不容易誤傷。”
    他知道江言隻是自保，並沒有真的動刀的意思，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出事了，江言的一生就毀了。
    江言眨了眨眼，輕輕笑了起來，“我知道了，一會兒就去砍根竹棍回來。”
    他一直覺得小說中的男主有點過於善良，還因此吃了太多的苦，現在看來，倒也不是愚善。
    當然，也有可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對待外人的事他能有條理地分析對錯，但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自己往往是會忍讓的那個。
    這篇文的男主，本來就是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類型。
    原主母親在的時候，原主過得比現在好一點，但也隻是沒被打，日子仍然過得很辛苦，五歲就得下地幹活，母親也並不喜歡他。
    因為知道討好沒用，原主甚至連討好的意識都不再有，早早就失去了笑容。
    段誠已經都不記得有沒有見江言笑過了，現在看到他笑，忽然覺得：小孩笑起來，還挺好看。
    擔心提醒後江言就不笑了，段誠沒有對他的笑容做出什麼反應，問：“剛才那些，真的是劉祖輝教你的嗎？”
    江言沉默片刻，半真半假的道：“劉祖輝隻是教我偷東西，剛才那些，是我在錢爺爺家聽評書的時候聽到的道理。”
    地方太窮太偏僻，光棍就比較多。
    錢爺爺是組裏的老光棍，現在八十多歲了，無兒無女，不過他對他弟弟的孫子，也就是他的侄孫很好，還掏錢給他侄孫讀書到初中畢業，他侄孫也很孝順，工作後第一個月工資就給錢爺爺買了個收音機，山裏收不到信號，他侄孫還買了不少磁帶。
    磁帶有流行歌曲，但更多的是評書，因為老頭子特別喜歡聽這個。
    原主經過錢家的時候，經常能聽到收音機裏傳來的聲音。
    偶爾，原主也會悄悄躲在錢家屋後聽上一段。
    段誠一愣，下意識地問：“那你為什麼說是劉祖輝？”
    江言挑眉：“我有說是他教的嗎？”
    段誠想了想，江言確實沒說，但結合語境，江有為肯定認定是劉祖輝教的了。
    江言見他麵色複雜，低著頭問：“誠哥是不是覺得我詭計多端？”
    這確實是有點不太好，但是……是劉祖輝先教江言偷東西的。
    比起反抗家裏經常打自己的父親，段誠覺得還是偷東西這件事更嚴重。
    前者算不上什麼，做了雖然會有人多嘴嚼舌根，但跟人品無關，偷東西的性質就很惡劣了。
    於是，他擺了擺手，“沒有沒有，你還挺聰明的。”
    如果江言告訴他爸劉祖輝教他偷東西，江有為這混賬說不定還覺得是條生財之路。
    但如果引導江有為以為劉祖輝教江言反抗他，那江有為一定會去鬧。
    江有為欺軟怕硬，但看人很準而且慣會耍無賴，劉祖輝又要麵子，江有為去鬧的話，劉祖輝說不定還真能受點教訓。
    想到劉祖輝竟然教江言偷奶奶的錢，段誠對劉祖輝多了幾分不滿，覺得這需要些教訓，就更覺得江言做得對了。
    江言有些意外。
    不過劉祖輝都慫恿原主偷段奶奶攢了這麼多年的血汗錢了，段誠要是對劉祖輝沒有恨意，那就是聖母瑪利亞轉世了，還性轉了。
    江言對男主的反應很滿意，轉移話題道：“我要準備去摘八角了，你回去吧，記得讓錢奶奶把錢藏好，別讓人偷了。”
    段誠笑道：“已經藏好了，保管誰來都找不到！”
    江言放了心，朝他揮了揮手，“那我走了！”
    “你去哪裏摘？要是跟我家的八角樹離得近的話，我也一起。”段誠問。
    原主家的地有點零散，十來棵八角樹還分成三處種，其中有兩處的八角樹跟段誠家的挨得很近。
    這些八角現在還沒開始摘，對江言來說去哪裏摘都一樣，就說：“去石狗嶺，誠哥要一起去的話，我在這裏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