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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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則安在衛生間磨蹭了好半天,慢慢悠悠出來時,卻不見許蕭然的蹤影。
隻有餘下三人坐在餐桌旁。
“快坐下吃飯吧。”林書霞給林則安倒了碗豆漿,“放不放糖啊小安?”
“謝謝外婆,我自己來吧。”
張詩禕一副餓死鬼的模樣,在旁邊狼吞虎咽,還不忘記嘴甜:“好吃好吃!沒想到外婆連早點都做的這麼好吃!”
林書霞被誇的開心,又給張詩禕剝了一個雞蛋。
林則安左看右看,沒見到那人的身影。
“他人呢?”林則安喝著甜豆漿,開口問了句。
“然然啊,”林謙盛清了清嗓子,“他有點事,估計要晚點回來了。”
“哦。”
他淡淡的應了個聲,手機突然來了兩條信息,是張詩禕發來的。
”蕭哥剛接了個電話就走了。”
”好像臉色不大好?也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林則安看完把手機放下,沒回信息,有些心不在焉的吃著早飯。
醫院走廊裏,泛著陣陣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到處都是以白色為基調的設施,看得人眼暈。
許蕭然剛交完費,和一位醫生寒暄幾句過後,朝住院樓走去。
他戴著口罩,手裏拎著打包好的早飯,推開一間病房的門。
中年女人正坐在病床上,聽見門口的動靜後,驚訝的抬起頭,還有幾滴沒有幹的眼淚掛在臉上。
一旁的護工阿姨看見來人,正要開口,就被許蕭然打斷了。
“噓。”
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關上房門,靜靜站在門口,和床上的人對視著。
女人臉上剛剛才露出近乎瘋狂的喜悅,卻在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逐漸轉為恐懼。
因為他看向自己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溫度,很冷。
氣氛就這麼詭異又緊張的僵持了一會兒,許蕭然終於邁開步子,朝她走去。
“吃飯吧。”
他打開飯盒,是林家兩個老人在自己來之前給自己帶來的,裏麵的豆漿還冒著熱氣,包子,雞蛋,鹹菜,應有盡有。
女人卻全程沒有看一眼那些豐盛的早餐,而是把目光寸步不離的放在許蕭然身上,隻是那目光炙熱的近乎病態,讓人害怕。
許蕭然等了一會兒,發現病床上的人一直沒有動作,深深吸了一口氣。
好悶。
“算了,你不想吃就不吃。”
他開口依舊沒什麼溫度,轉頭衝一旁的護工接著說道:
“阿姨,之後還得麻煩您照顧了,錢我會按時轉過去。”說罷直接轉過身,朝門口走去。
女人呆愣的看著他的背影,上一秒還平靜的聲音陡然顫抖起來:
“你別走!”
她尖聲哭喊著,從床上跑下來,衝上前一把抓住了許蕭然的衣服,淚水眨眼間墜落,眼神癲狂又執拗。
“你終於肯來看看我了嗎?”
“你別走好不好!你別走…”
許蕭然沒動,隻是微微扭過頭,對上她憔悴的眼睛,口罩下的神色飛速閃過一絲不忍,難以察覺。
“我不是他。”
他沉聲說著,把女人的手拿開,沒再去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你認錯人了。”隨即推門走了出去,”砰”一聲關上了門。
許蕭然沒有回頭,往醫院外走去,雙手微不可查的顫抖著。
幾秒寂靜後,身後的房間猛然傳來劇烈的聲響。
各種儀器”滴滴”的叫著,女人的尖叫與崩潰的哭喊在他身後不遠處響起,混合著東西被打砸摔碎的聲音,混亂不堪。
幾個醫生護士匆匆從他身邊經過,朝著他剛走出的病房跑去。
忍住啊許蕭然。
你不能回頭啊。
他越走越快,最後近乎是跑著出了醫院大門,衝往一旁的小路。
許蕭然一把拽下口罩,似是脫力般,頹坐在長椅上,點起煙,一支又一支,不停抽著。
過了好半天,他胸口處的壓抑感才慢慢緩解下來。
他看著遠處一片金黃的樹林,發著呆。
真快,葉子怎麼都黃了。
是啊,又是一年秋天了。
一直這樣已經多少年了呢?記不清了吧。
他抬頭望了望住院樓的方向,又看了看豔陽高照的天,有些刺眼。
不過隻要人還活著,就總有希望的,對嗎?
“欸!蕭哥,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劉鵬宇咋咋呼呼的開口崩潰道:“你知道我繞了多大一圈才找著你嗎?”
說罷氣喘籲籲的拍了拍許蕭然的肩膀,累的半天沒緩過來。
許蕭然看了看他的發型,略帶嘲諷,極其紮心的開口:
“怎麼又留著你的油膩三七分招搖過市了?”
這人跟他是小學同學了,關係一直挺好,很仗義,就是品味不怎麼樣,一直熱衷於網劇裏霸道總裁的三七分發型,誰勸都沒用。
劉鵬宇早已習慣,沒接他的話,看了看滿地的煙頭,感歎道:
“哎呦我的哥啊,你那肺不要捐了也行啊。”說罷坐在許蕭然旁邊,瞥見了他手裏的報告單,沉默幾秒後開口問道:
“阿姨還沒好點兒嗎?”
“沒有,醫生說她精神狀態還是很差。”
許蕭然罕見的有些沉默,表情也懨懨的。
劉鵬宇心領神會,沒有再提,而是扯開話題,轉移著許蕭然的注意力,不停和他聊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好在許蕭然這麼多年不管遇見什麼事都想得很開,鬱悶之後又和劉鵬宇聊了半天,心情逐步平靜下來。
劉鵬宇正說著鄰居的八卦,聲音卻戛然而止,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他莫名其妙的站起身,一臉幽怨的朝許蕭然抱怨:
“欸——我差點忘了,蕭哥,我今天可是還要審判你的啊!”
“哎呦兩天了我的活爹呀,信息不回電話不接,你搞傳銷去了?”
許蕭然叼著煙,毫不留情的給他來了一巴掌,笑罵道:
“你那個臭嘴啊,不會說話就閉上,不是跟你說了嗎,我見朋友去了。”
“那得是多重要的朋友啊?一見麵能讓你連手機都不碰一下。”
許蕭然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腦海中莫名閃過早晨在床上那個尷尬的場麵,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何止重要啊,是非常重要。”
他有點鬱悶,彎下腰,隨手從地上撿起一片葉子,摩挲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突然長歎了口氣,語氣憂愁:
“因為他是我一位……很好的,也很久沒見的朋友。”
劉鵬宇心大慣了,看著許蕭然悵然若失的模樣,不禁疑惑。
“老朋友重逢,不是好事兒嗎?”他給許蕭然遞過去一瓶水,語氣遲疑:
“怎麼你反而還一臉苦大仇深的啊?”
“是好事啊,當然是好事。”許蕭然說著把葉子扔到一旁,不禁苦笑,朝著劉鵬宇聳了下肩:
“不過他……好像不記得我了。”
另一邊,林則安被張詩禕拽來了當地的步行街,他已經快被嘈雜的人群擠成肉餅了,火氣直衝天靈蓋,此時卻又好死不死的打了個噴嚏,一陣惡寒從腳底竄到後背。
媽的,絕對有人罵我。
他實在是被擠的無處可去,隻得抽身躲開,站在一旁的胡同裏,等張詩禕回來。
林則安喘著氣,看著不遠處步行街裏的人山人海,心有餘悸。
他沒得幹,正百無聊賴的蹲在地上數落葉時,張詩禕回來了,把打包好的東西一股腦塞給了他。
爆肚,糖葫蘆,杏仁豆腐,冰箱貼,折扇,甚至還有…字帖?
“哎呦我的媽呀,不愧是京北啊!真**熱鬧!”
她手裏還拿著一碗炒肝,邊說邊往嘴裏塞。
林則安不禁扶額,她是怎麼做到吃完早飯間隔不到三個小時,還能塞下這麼多東西的。
張詩禕一口塞多了,突然噎了一下,猛拍著自己的胸口,林則安翻了個白眼,擰開自己帶的礦泉水遞給她:
“你是餓死鬼投胎嗎?”
說罷又從自己兜裏拿出衛生紙,扔到她手上。
“能不能別用炒肝洗臉了,注意點形象好嗎?下次出來可別說你認識我。”
張詩禕正渴的不行,接過礦泉水就喝了大半瓶,隨即擦了擦嘴,又接過林則安第三次遞來的充電寶,給自己手機充上電。
“貼心!哎呀,跟你一塊出來最安心了。”說罷把沒剩幾口的東西吃完,轉身扔進垃圾桶。
張詩禕一臉饜足的拍了拍肚子:“嘿嘿,寧願死也要吃飽了再死。”
人多的嚇人,兩人決定不去湊熱鬧了,而是往一旁的小巷子裏走去,七拐八拐的,不知怎麼就來到了一片湖邊。
湖麵折射出午後太陽的金光,灑播在垂柳枝上,偶有微風吹過,飄飄揚的帶起一陣獨屬於京北的清香。
“**,真**好看。”
張詩禕沒文化的感歎了一句,立刻掏出手機開始拍照。
林則安索性坐在身後的石頭上,雙手撐在身後,身體微微往後仰去,眯了眯眼睛,將景色盡收眼底。
這裏的時間似乎很慢,生活的節奏也十分柔和。
不知道媽媽以前有沒有來過這裏。
張詩禕也玩累了,她坐在林則安旁邊,手癢的拿出新買的煙,想來一根。
林則安瞥見了,伸手奪過那盒煙,朝著不遠處的垃圾桶,隨手一扔,煙盒就優雅的回了家。
“煙錢轉你了,再讓我看到你抽煙,我就抽你。”
張詩禕看著林則安轉來的一千塊錢,激動的熱淚盈眶:
“義父!小的就算不抽煙,您也可以抽我!”
……
林則安的母語是無語。
兩個人坐在這兒說笑了好半天,恰好這裏有風有太陽,人少景色好,兩人都不願意去別的地方了,就在這裏感受感受京北也挺好的。
林則安不餓,張詩禕更不餓,路過的一位大爺看他們兩個小孩兒坐在這兒愜意得很,自來熟的上前給他們講著京北的曆史。
大爺扯著扯著嘮起了家長裏短,還順帶誇了誇張詩禕的藍色挑染,看向林則安又說他眉清目秀,一定是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
他對二人說的熱火朝天,不一會兒又吸引來了好多大爺大媽,圍在一堆七嘴八舌的說著話。
過了好久,等到”熱心民眾”散開之後,天都黑下來了。
兩人都被折磨的差不多了,坐下歇著。
張詩禕雖然累,卻被誇的心滿意足,又咬了一口糯米的糖葫蘆。
她正嚼著東西,過了半晌,突然沒頭沒尾的吐出幾個字:
“欸,對了。”
“怎麼了?”
林則安也是被熱心腸的大爺大媽們折騰累了,這麼半天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臉都僵了。
他坐在石頭上喝了口水,揉著自己僵硬的蘋果肌,回應著張詩禕莫名其妙的話。
“你和許帥逼之前是不是認識啊?”
林則安聞言皺了皺眉,非常疑惑,不知道張詩禕為什麼突然來這麼一句。
“不認識啊,怎麼這麼問?”
“不認識嗎?我怎麼感覺你們兩個好像很熟的樣子?”
張詩禕說罷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一串糖葫蘆,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而且我總覺得你們兩個像認識了好久一樣,你以前不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平易近人了?”
“有嗎?”
“當然有啊!”
林則安腦子裏認真回放了一遍這兩天和許蕭然相處的畫麵,仔細想了想,心裏咯噔一下。
**,還真的是啊。
我不是才認識他兩天嗎?
什麼時候跟他關係這麼好了?
林則安努力的整理著腦子中亂糟糟的思緒,認真回想著以前,可他確實對許蕭然沒印象了。
想多了吧,更何況許蕭然那張臉,一旦認識怎麼可能忘得一幹二淨呢。
像有感應似的,林則安的手心突然有點癢。
他突然低頭看了看自己雙手掌心靠下的地方,有兩道觸目驚心的貫穿疤正靜靜的躺在那兒。
自己一定是神經了,這兩道疤和許蕭然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邊。
倏地,後腦勺傳來一陣猛烈的刺痛,疼的他不禁有些麵色發白。
“你咋了?低血糖了?”
“糖葫蘆還有呢,你吃一口吧?”
張詩禕說了兩句話發現身旁的人沒反應,不禁擔心起來,把另一串糖葫蘆遞給他。
她可是把糖葫蘆攤上的每一種口味都來了一個。
“沒事。”林則安思緒被打斷,頭部的刺痛感隨之消失不見,他也就沒當回事,把糖葫蘆塞回了張詩禕手裏。
“你留著吃吧,我就是走了個神。”
“好吧。”
張詩禕把糖葫蘆裝回袋子裏,再次坐了回來。
“你說蕭哥幹啥去了?沒有他感覺好寂寞。”
“少打聽點別人的事兒吧。”
林則安一如既往的嘴硬,看了看路燈下的小飛蟲,心中思緒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