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昭一夜未歸，清晨回到家，站在門外半晌，才輕輕推開了院門。
    依照他奶奶往日的習慣，這個時辰她該已經起了，坐在院子裏給她種的花草做修剪。
    可今日，當西昭終於推門而入時，卻發現院子裏根本沒人，西昭微怔，當即快步進門，屋裏也一樣，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
    倒是一個身穿綠色短褲馬褂、柳眉細眼的短發男子，衝西昭喊：“西昭，你回來啦？正好我剛做好早飯，你快去吃飯吧。”
    西昭看到青羊，轉頭看了一眼院子裏原本栽種柳樹的地方，此刻已經空空如也。
    之前王浩天說的沒錯，西昭家有一隻會給他講睡前故事的燕子，還有一顆吵著要跟他一起踢足球的柳樹，燕子是玄女，柳樹則是一顆千年樹妖，名喚青羊。
    而青羊平日裏一直老老實實當一顆柳樹，隻有當奶奶不在家的時候，他會幻化成人形，負責照顧西昭的衣食起居。
    看到青羊，西昭習以為常地問：“奶奶這次要離開多久？”
    青羊回道：“說是快則三個月，慢則半年。”
    西昭一怔：“這麼久？”
    奶奶每年都會離開一段時間，但最久的一次也不過個把月，這次居然最短也要三個月？而三個月後，正好是他的生日……
    青羊看著西昭垂下的上眼瞼，長密的睫毛將所有的情緒藏在了陰影裏，他看不清，卻也能猜出幾分。
    “阿昭，你是不是擔心她不能回來陪你過生日啊？”
    西昭抬頭，眼神與語氣一樣平靜道：“沒有。”
    青羊卻不信，追著他上樓，邊問：“真沒有嗎？往年你每次過生日，她都會給你煮一碗長壽麵的，今年卻說不一定能趕回來，你怎麼可能不難過？阿昭，你肯定難過死了。”
    西昭在自己房門前把人攔下：“我很困，想睡了，你安靜點行嗎？”
    “哦，”青羊看他臉色的確不好，點點頭答應了，又想起他還沒吃早飯，便道，“阿昭，你要不還是吃了早飯再睡吧？”
    回應他的，是西昭“啪”的合上的門。
    西昭連衣服都沒脫，整個人仰躺在床上，昨晚一夜未眠，他現在是真的累的不行，明明眼睛都睜不開了，腦子裏卻還是忍不住出現一些過往的畫麵。
    西昭從小到大就隻有奶奶一位親人，他也從不問奶奶，自己的爸爸媽媽去哪裏了，因為他跟奶奶的關係遠不到可以問這些的程度。
    倒也不是說奶奶苛責他，實際上，從小到大西昭都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說白了，除了住的和穿的與朱保保有些差異，其他方麵的物質生活，西昭一點不比朱保保差，而這些都是奶奶給他的，奶奶也隻給了他這些。
    物質上的絕對滿足，情感上的絕對空缺，這就是他們祖孫倆的相處模式。
    那日早晨，陽光明媚，西昭穿上藍白的校服準備去上學，吃過早飯，他照例跟奶奶道別。
    “奶奶，我去上學了。”
    奶奶叫住了他：“等等，把傘帶上。”
    西昭看了眼屋外的太陽。
    奶奶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用他開口就道：“現在不會下，要等到中午放學才會下。”
    這次西昭沒再猶豫，他乖乖接過了奶奶遞給他的傘去了學校，結果那天學校裏隻有他一個人帶了傘，朱保保還笑他這麼好的天怎麼可能下雨，可西昭知道，奶奶從來沒說錯過，她說那天會下雨，就一定會下雨。
    果然，到了中午快放學的時候，明媚的天空忽然烏雲密布，傾盆大雨傾斜而下，那天的學校門口擠滿了人，都是那些給自己的孩子送雨傘的父母，亦或是爺爺奶奶。
    “西昭，你奶奶也太厲害了吧？居然還真下雨了，估計今天全校就你一個人帶了傘吧，真羨慕你有個這麼厲害的奶奶。”
    朱保保說完這話，就讓來接他放學的司機接走了，西昭站在校門口，看著一個個被接走的學生，突然心生羨慕起來，他看著自己手中的雨傘，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今天自己也沒有帶傘就好了，這樣奶奶就會來給他送傘。
    會嗎？
    真的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