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宿命的輪回 第三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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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柒休覲拿著那張薄薄的紙,沉默了好久好久,她從來不敢想的事,竟然是真的。可是當自己知曉了元帥心意的時候,他卻已經與自己天人永隔了。
她仔細想,如果不是自己有那些過於陰暗的經曆,對這樣的男人,恐怕真的沒有一點抵抗力。
如今元國四方戰火紛飛,柒休覲匆匆寫信通知了仲蕭等人,便先將碧洲成的屍身送回了仙澤。
碧南嵩一家看著碧洲成的屍體,一時間痛哭流涕,小楠楠跪在地上,晃著碧洲成,一個勁兒的哭著讓小叔起來。
柒休覲空洞的看著他們傷心欲絕的樣子,麻木的跟他們一起哭,哭得肝腸寸斷。
這種關頭,營裏的弟兄很難脫得開身,仲蕭顧瓊林聰薛昂聽說了這個消息,都從千裏外的各個前線趕了過來,看到碧洲成緊閉著雙眼,幾個大男人傷心的幾乎站立不住。
仲蕭看到碧洲成身上無數的血窟窿,給他蒙上白布的手都是顫抖的,仰天痛哭道:“小洲去了,老天是不想讓我活了……”
幾人哭著安撫他的情緒,可是勸人的話無法勸己。
柒休覲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兒,眼睛腫的成了一條縫,林聰擔心會動了胎氣,可也勸不住她。碧洲成這些年待她的好,林聰在一旁也能看見不少,歎了口氣,抹了一把紅彤彤的眼睛,到一邊兒去了。
守靈的那幾天,他們跪累了就圍坐在一起,聽仲蕭講他們剛參軍那會兒的事,講他們這些年是怎麼互相扶持著度過的,說到他調皮的時候,大家都眼裏含著淚花啞然失笑。
他們漫無目的的聊,聊到哪兒算哪兒,講自己以前遇到過的糗事兒,受到過的責罰,怎麼和同僚一起背後捉弄他。
隻是總是有人聽著聽著就掉下了眼淚,吸起了鼻子。
元臻知道了碧洲成殉國的消息,大為震撼,雖說他知道這會是元國近百年來最激烈的一戰,可沒想到碧洲成會死。
他要去仙澤參加碧洲成的葬禮,被隱衛攔下了,隱衛為難的告罪:“主上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屬下等人無論如何也要看顧好皇上,西麟的最終目標是您啊!皇上出了皇宮,萬一遭到敵人暗算,後果不堪設想。屬下知道元帥故去,皇上痛心,可還是請皇上暫且留在宮中,主上不過三五日就會回來了,到那時候,主上和皇上一起去看元帥,更為穩妥。”
下葬那天,他們上過香,拜祭過,仲蕭對著那冰冷冷的墓碑說道:“我哭什麼來著,瞧我這出息,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小洲,你來不及守下的天下,我替你去打!你安息吧!”
眾人紛紛離去了,長嫂餘瑛看柒休覲已經哭得有些神誌不清,於心不忍,想要叫她回家,可是她好像自動屏蔽了外界一切的事物,林聰拱手道:“嫂子你們先走吧,有我看著她,她心裏難受,讓她跪一會兒沒事的。”他們隻能抹著眼淚離開了。
柒休覲跪在墓碑前,茫然的流眼淚,眼睛裏什麼都沒有,腦海中毫無邏輯的想著這些年來與他的相處,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他為自己做過的事。
柒休覲空洞的看著墳頭,掏出那封信,指尖一筆一劃的描摹每一個字,試圖體會他當時的心情。
長久的跪著,膝蓋慢慢變得刺痛,如同千萬根針一起在紮,再漸漸變得麻木,直到沒有知覺。
起風了,天也漸漸的黑了,她感到寒冷,望著這個墳地,突然就感覺特別委屈,眼淚呼啦呼啦的往下流淌,她憋不住氣,哭得渾身都在抽搐:“好冷啊,碧洲成。”
林聰在兩百米外的地方,靠著大樹,望著那個小點顫動的背影,眼眶也已經徹底紅透。
等到後半夜,她累極了就趴墳頭上睡了,貼著冰涼的泥土,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是被露水打濕醒來的,迷糊醒來的一瞬間就感覺到好像哪裏不對。她睜開眼睛,有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是碧洲成的戰甲軍服。那衣服明明是隨他一起埋進去的……
她又感覺到臉上也有點幹澀,指尖摸了摸,是幹掉的泥土。
她瘋狂的跑到五百米外的小湖邊,清楚的看到臉上灰突突的手指印,突然意識到什麼,對著空氣瘋了一樣大喊:“阿聰!有誰來過?沒有人,不可能,不可能的……”
半夜裏林聰耐不住累,也睡了,聽到她的聲音,下意識的被驚醒,跑到她跟前,柒休覲語無倫次的道:“不可能的!這是元帥的衣服!你半夜裏摸我臉了嗎?你摸我臉了嗎?不可能的……”
林聰紅著眼睛說:“大概是元帥回來看你了。”
柒休覲攥緊了披著那件衣服,在原地嚎啕大哭。
靈非其實也暗中跟去了仙澤,看到柒休覲痛不欲生的模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回到完顏斑跟前,一身狼狽的扮相,再不見以前的囂張狂妄:“我答應你的事已經都辦到了,從今往後,你不用再拿她威脅我了吧。”
完顏斑露出一個可怖的笑容:“是啊,你的價值已經用光了。哦,不對,不對不對,你還有最後一個用處。”
靈非一驚:“什麼?”
“你們幾個一條心,他們都替你瞞著我,我後來才知道,阿若是被你推入蠆盆,被毒物分屍而死,你敢這樣殘忍的害死我的女兒,我會讓你死的比她更淒慘。”
靈非被他抓了回去,每日都受盡酷刑,生不如死,她熬了這麼些天,好像是在等著什麼,等著誰……等著自己,沒有被放棄的消息。
柒休覲回到了營地,前線來報,鹿城已經淪陷了,請求支援,柒休覲有孕在身,林聰安撫了她在營裏,自己帶了三萬弟兄去了前線。
“七叔,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一名校尉別扭著道,柒休覲看樣子就不對,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什麼事?”
“靈非那個小魔頭,前幾日在臨川被人帶回了西麟,恐怕……末將知道七叔掛念她的安危,派人悄悄去跟著……”
柒休覲瞪大了眼睛,士兵望著她揚塵而去的背影,歎了口氣。
柒休覲趕到西麟的時候挾持了一名守衛詢問,那人給她指了路。
刑訊室著了大火,柒休覲一時間難以判斷這屋裏到底有沒有她,左顧右盼的張望幾番,張口叫道:“靈非!你在裏麵嗎?回答我一聲!”
靈非被煙嗆得快要窒息了,恍惚間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茫然的睜大些眼睛去看向外麵,張了張嘴,喉嚨裏卻沙啞的說不出話。靈非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是小七嗎?小七來救我了嗎?
柒休覲等不來回音,打濕了馬匹包裏的一塊布,捂住了口鼻就往裏衝,到了屋裏就看到了小小的靈非被固定在十字架上,雙腳懸空。
她邊觀望屋頂上的橫梁,邊挑著路往她那邊走,到了靈非跟前,靈非都好似沒有知覺一般,隻會流眼淚了。
“靈非,靈非,是我,我來了,娘來救你了。”柒休覲捧著她的臉叫道,靈非的眼淚落到她手上,卻說不出話來,“別怕,我馬上帶你出去。”
柒休覲想給她解開手銬,卻發現那手銬跟她的血肉都長到了一起,頓時一股驚天的涼意由下而上直衝腦門。柒休覲心疼的看著她細弱的胳膊,又看著她無知無覺的臉龐,瞬間淚如雨下。
她的手腳是被燒得通紅的烙鐵拷上的!
“好孩子,不要怕,娘在這兒,娘帶你回家。”
回家……回家?靈非腦海裏一直漂浮著這兩個字,回家嗎?
盡管,知道自己已經大限將至,卻還是會被這迷惑人的字眼所吸引。她知道自己惡事做盡,不會有善終,內心還是貪戀著這最後的溫暖。
柒休覲捂著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暫時隻能用匕首將十字架底端的木架給鑿下來,倉促間要帶她出去,外麵的出路卻被掉下來的橫梁給阻住了。
柒休覲找到一個鐵錘,把她靠牆放置,自己的身子擋在她的外麵,以免梁柱掉下來會砸到她,掄起錘子大力的鑿牆。
靈非望著屋頂上燃燒著滾滾火焰的木頭,氣若遊絲的說:“你怎麼會來救我?我的內丹已經給你了,我成了一個廢人,你救我走,我也幫不了你的忙……”
“誰要你幫忙!我要你好好活著!”
一根房梁掉了下來,靈非驚呼道:“小心!”柒休覲下意識的就用錘子將那梁木打了出去。
眼下萬分驚險,柒休覲左右看都找不到趁手之物,盯著那已經被鑿裂開的牆壁,此時一會兒功夫都耽誤不得,咬咬牙將全身內力都彙聚於拳頭上。
靈非呆呆的看著她疼得流下汗來,帶血的拳頭一拳一拳為她鑿開一條生路。她惶恐不安的看了一眼被鑿的牆麵,和她陣陣劈裂骨頭的聲音,腦袋抵在她的心口,鼻腔翻湧起巨大的酸意:“娘……”柒休覲一愣,隨即左手更緊的摟著她,“娘在這兒。”
柒休覲帶她回了隴安,她與西麟的人來往密切,營裏的同僚隱晦了說了幾次讓她將靈非趕出去,以後不要跟她再有交集,免得惹禍上身。柒休覲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將她安置在了家裏,好好的養著傷。
就在靈非剛脫離危險的時候,完顏斑找上了柒休覲,對她說道:“碧洲成元帥死了,你就不想知道,誰是罪魁禍首嗎?”
“不就是你嗎?心黑手狠的垃圾!”柒休覲一見他,就要上去索他的命。
完顏斑應付了幾招,沒興致跟她再打下去,戲謔的看著她隆起的腹部,和綁滿了繃帶的手,並不在意她的言語衝撞,輕笑道:“你真想知道的話,就回家,問問那個躺在你床上的人,問問她,元帥為何會死。”
柒休覲心頭像是被人鑿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