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女孩淒慘的叫了一聲，歐陽謙猛然間清醒了似的，拚盡全力推開壓製著他的人，一把撲到婁石那裏，把他帶飛。回頭一看女孩子的手完全被血液浸染了，疼得不住顫抖著。
    兩位侍者都被他給弄懵了，他的速度快的根本沒有時間給他們思考，兩人對視一眼，齊齊的撲上去，歐陽謙兩下閃過，果斷的拔出那把匕首，女孩再次慘叫，歐陽謙按著她的傷處拉著她就跑。
    訓練營仿佛迷宮一樣，怎麼跑都跑不出去，途中遇到了各種形形色色的人，均是驚奇的看著他們，但也就是看了一眼，又各自幹自己的事了。逃跑這件事誰沒做過？有一個成功的嗎？白費力氣罷了。
    女孩虛弱的指引著他方向：“往那邊去，那邊有草垛，可以避一避……”
    兩人到了草垛裏，歐陽謙拿出她給自己的藥膏抹上去，繼而撕下自己的衣服給她綁上傷口，愧疚的道：“對不起，你要是不幫我，就不會受傷了……”
    女孩帶著放棄一切的微笑和坦然：“在這個地方，就不能存在軟弱和善心，否則，隻有被宰割的份兒……我想，我一輩子也做不到這一點了……”
    “你是個好人。”歐陽謙真摯的道，說完看了看外麵，已經有人四處找他們了，回眸對她承諾道，“如果我有機會能出去，一定帶著你。”
    女孩甜甜的笑，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出去了啊……
    “你叫什麼名字？”女孩笑著問，歐陽謙覺得她的笑容近乎透明，“歐陽謙，你呢？”
    “雪柔。”
    “真好聽的名字。”
    雪柔隻是對著他笑，仿佛手掌根本沒有被穿透，帶著飛蛾撲火般的絕望氣息。
    從鬥獸場上遙遙一望，見到歐陽謙不忍屠殺幼兒，雪柔便知這是個好人。又見他氣質不凡，想要他撐下去，活著，有心想要靠近，便打聽了他的事，給他送碗吃的來。可是這就遭了橫禍了，隻是活在這個人間煉獄裏，死亡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那些人還是找到他們了，把他們兩個帶到夙衍跟前跪著，婁石在旁邊添油加醋的告狀，夙衍吹著一杯熱茶淡淡的道：“糾結什麼？殺了她就是了。”
    婁石得到特赦一般，麵露喜色，躬身答謝，然後示意兩個侍者把女孩帶出去，歐陽謙一手護住女孩，對兩人道：“滾開。”
    夙衍眼皮一挑，歐陽謙對夙衍道：“閣主，是我威脅這位姑娘給我送點吃的，不是姑娘自願的，請閣主開恩，要殺要剮，找我便是，請饒恕這位姑娘。”嘴巴裏都是泥巴的腥味，他真的覺得難受極了。
    夙衍微微挑起嘴角：“我保證，不出一個月，你們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善心勻給別人了。”
    “求閣主破例一回。”歐陽謙撩衣跪下，“以後奴才絕不觸犯閣主逆鱗。”
    “隻要你能在兩個月之內，變成一個完全奴性的奴才，本閣主就饒了她。”
    完全奴性？歐陽謙抬頭望著他，夙衍輕笑道：“完全奴性明白嗎？這樣的眼神你不該有，聰明的頭腦也不該有，主人讓你往東你就不敢往西，你沒有跟主人對視的資格，你沒有把腰板挺起來的資格，奴才就要有個奴才樣，別整天以為自己多清高。”
    “那就請閣主觀察兩月，如果奴才通過了訓練，就請放了雪柔姑娘，脫除奴籍，讓她回家。”
    “可以。”夙衍一個眼神示意婁石，他便把雪柔帶走了。歐陽謙在婁石未出房門之前，側目說道，“如果兩個月後，我通過了訓練，雪柔姑娘但凡有一絲閃失，我就將他，活活剮了。”
    婁石縱然色厲內荏慣了，如今也被這個死囚展現出的氣場給震懾住了，腳步頓了頓，收到了夙衍的指示，才敢抬腳離開。
    他下放了一批死囚在城外開采礦山，卻一直不給人食物和水，好多年邁的老人幾乎都要暈倒了。烈日曬的人頭暈目眩，手腳上又都綁著鐐銬，腕骨全都磨破了皮，疼得鑽心，就算正值壯年也很難抵擋得住。
    幾個老人家紛紛跌撞到地上，看樣子是實在撐不下去了，掌事無情的揮舞著鞭子抽在他們身上，喝令道：“起來！裝什麼死！趕快起來！”
    歐陽謙正扛著一大塊石頭，看到這幅場景，艱難的把石頭先放下，小跑到幾個老人家跟前，攔著掌事不讓他們打：“請掌事息怒……”
    掌事橫眉怒目：“幹你的活兒去！”
    歐陽謙看了一下老人家，鼻息很微弱，嘴唇幹裂的都合不上了，眼瞼微微眯著，虛弱至極。
    “求掌事給他們一些食物和水，他們年紀大，撐不住這樣蠻幹的……”
    “我說，幹你的活兒去。”掌事無動於衷，手中鞭子蠢蠢欲動，仿佛下一秒就會甩鞭子出去。
    “給他們食物和水。”歐陽謙眼神染了憤怒之色，放下老人家，站起身來，盡管他身上各處都洇著血跡，也不妨礙他淩厲的目光，“你們的目的不是為了開采礦山嗎？人都死光了，你們去給他幹活兒是嗎？”
    “你找死？”掌事一鞭子甩過去，幾個掌事一起對他拳打腳踢，歐陽謙眼眸中刻著隱忍和憤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出來。
    夙衍本來不想往這邊來的，順道路過也就過來看看進度，玄俞見他來了，上前躬身道：“閣主。”
    夙衍看到幾個掌事在圍毆一個人，擰眉問道：“怎麼回事？”
    “是歐陽謙，想當出頭鳥為人謀福事。”
    夙衍沉默一會兒，抬腳往那邊走去，玄俞喝道：“都住手！閣主來了！”
    幾個掌事紛紛後退到一邊，戰戰兢兢道：“這個奴才想壞規矩，屬下就教訓教訓他……”
    歐陽謙已經被打的頭破血流，直起身子道：“奴才想跟閣主說句話，勞煩移步。”
    夙衍吩咐道：“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歐陽謙和夙衍到了不遠處的樹下，撩衣下跪，夙衍輕笑道：“看來懂點規矩了。”
    “閣主，此處礦山極大，如果需要完全開采，可以借助車子等工具，並非要一直人力。這批苦工裏，有三十幾個年邁的，實在吃不了這個苦頭，請閣主明鑒，閣主的目的也是為了盡快把礦山開采完吧？”
    夙衍彎下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這隻是我的目的之一，其二，我隻是為了……折騰他們而已。”
    歐陽謙臉色劇變，夙衍蹲下跟他平視：“歐陽謙，我好心奉勸你兩句，不該你過問的，你還是少插手的好，否則……”陰冷的笑了兩聲，“多吃了沒必要的苦頭，你也改變不了什麼……”
    歐陽謙劇烈的喘息著，可以看出他心中不平，夙衍略帶嫌棄的道：“你可別忘了，那小丫頭的性命還掌握在你手上呢。”
    夙衍起身準備離開了，歐陽謙定定的道：“給他們食物和水。”
    夙衍回過神來，歐陽謙直挺挺的站在他身後，眼神中帶著堅毅和不容拒絕，夙衍蔑視的看著他：“看來我的話還沒說明白？”
    “給他們食物和水。”歐陽謙繼續重複這句話。
    “你再跟我強，我回去了就殺了那丫頭。”
    “給他們食物和水——！”歐陽謙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鐵鏈拴住手腕吊在梁上，幾乎露出了森森白骨，他腕骨上的皮肉全都被搓掉了，看起來慘不忍睹。血從不同的傷口處流下來，淅淅瀝瀝的滴到地上，地上已經濕了一大片。
    他眨了眨虛弱的眼睛，有氣無力的重複那句話：“給他們食物和水。”
    夙衍輕輕笑著，指尖點著胳膊：“打吧。”
    玄俞揚起鞭子打的他奄奄一息才停下，他嘴裏仍然隻有一句：“給他們食物和水……”
    夙衍掐著他的脖子讓他抬起頭：“怕不是你要讓我把你舌頭割了才甘心呢。”
    “食物，水。”
    夙衍定定的看著他半晌，輕笑道：“拿刀來。”
    直到匕首擱置在他嘴上，歐陽謙都麵無懼色，夙衍危險的眯起眸子：“你不怕？”
    怕，當然是怕的，隻是他知道，拿刀的那個人，比他更怕。
    “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惡人怕天不怕。”
    “你有種。”夙衍帶著被他看穿的羞惱，甩下匕首到地上，轉身吩咐玄俞，“給他們食物和水，允許他們休息一天。”